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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掌心的溫暖通過皮膚的接觸傳遞到仲淵的心中:“你的母親,實在是心底善良而又有力量的人,遭遇過那么多不公,她卻只是記著曾得到過的溫暖。你還記得她和你說過的話么?” “阿淵,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有怨,不要有恨,能和你再有這一段八年的母子緣份,阿娘已經很知足了?!蹦赣H嘴角含笑,終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春天綿綿的春雨里。 只是,母親,真的,從未恨過,怨過么? 君扶將冥紙點燃,竄起的火苗映照著眉眼:“我出生就沒見過我母妃,我都不知道母妃是何模樣,我是柒姑姑從小帶大的?!?/br> 人間富貴的小王爺原來也有著不為人道的傷痛,蕭仲淵心下喟嘆。 君扶振作了下精神,又笑道:“不過我相信母妃并沒有離開我?!敝噶酥缸约旱男?,“她會一直在我的心里?!?/br> 這么想著,便沒有那么難過了。 “師尊說起的故人,就是你這位柒姑姑?” 君扶點了點頭:“是的,柒姑姑本名柒嫆,曾是昆侖墟的弟子,應該是和三位師尊一個輩份。只是柒姑姑很少說起她的過往。她和我的母妃曾是結拜的姐妹,感情極好,想必是母親臨終托孤,她便一直撫養我長大,也是我的授業恩師?!?/br> 蕭仲淵回想起那日三位師尊的神情,這位柒姑姑與昆侖墟淵源頗深,而且她執有昆侖墟五大神武之一的湛盧,地位可見一斑。而師尊提及她當年“封劍出昆侖”,當中必有一段密辛。 二人不再說話,默默地將冥紙燒完,仲淵將祭品收回,重新提起竹籃。 回去之時,正瞧見木蕓槿一身縞素,身前的冥紙灰堆了個小山堆,一雙香燭也早已燃盡,想必是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此時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 蕭仲淵略有些不忍,道:“木師妹,馬上就要下雨了?!?/br> 木蕓槿卻宛如未聽見一般,仍舊燒著冥紙,姿勢未動分毫。無數的紙屑在微風中揚起,打卷,消散…… “這不似她平常對你的態度啊?!本鲂÷曕止局?。 “走吧?!敝贉Y不想再打擾她,同有妖族血統,面對如今所謂“天下無妖”的世道,背后必有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往。 二人往回走了沒多久,雨果然越下越大,山谷幽深,更添寒氣。 君扶拉著仲淵疾行了一陣:“我記得前面有個涼亭可以避一陣雨?!?/br> 忽然一把傘遮了過來,身后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你們果然在這里?!?/br> 轉身一看,來人灰衣紫袍,鳳目狹長,正是虞淵門主秦戈。手里還拿著一把傘,遞給君扶。 “秦兄,你來的正是時候啊?!本鰮伍_傘,拉著仲淵就要前行,卻發現仲淵的另一只手臂被秦戈拽住,秦戈道:“蕭兄,這幾日修學尚有些不明白之處,這回去的路上正好向你請教一二?!?/br> 君扶也沒有放手的打算:“秦戈,平時看你也不似如此好學之人啊,狂風暴雨的,非挑這時候請教?” 秦戈恨不得一腳就踹過去,頗有怨氣:“你還好說,太清真人讓蕭兄大半時間都在監督你的功課,便是同居一院,我也見不上蕭兄幾回?!?/br> 君扶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最怕的便是欠人情,便是欠著一分的情誼,也會讓他如鯁在喉,非得還了三分才行。這蕭仲淵,他初時本就欣賞,后朝夕相處間更有人生知己之感。是以在君扶心里,這情分一日日疊加,連本帶利都算不清了。 那太清真人想是狡猾得緊,看出了君扶對仲淵的態度不同,便將這燙手的監督教化的重責從方俊吉手中交給蕭仲淵了。如君扶再不服管教,便是雙倍的懲罰給仲淵,君扶自省臺跪上一個時辰,仲淵便是兩個時辰。君扶罰抄3遍,仲淵便是6遍。仲淵成長受教皆在昆侖墟,是以他是半分都不會反抗幾位師尊的任何懲罰。這一招真的是陰毒得緊,君扶為了仲淵,每次都只能生生憋著,結果就是好好的一張臉上冒出了不少痘痘,火氣太盛的緣故,連著幾日讓阿姐多熬幾碗綠豆蓮子湯才給下了火。 ……蕭仲淵被他倆吵地兩耳嗡嗡,若有第三種選擇,他只想一個人清凈。 正僵持間,忽然一個人影倏地闖入到君扶傘下,一把拽住君扶的胳膊,大喊道:“哎呀,這好端端的居然下起雨來,還好碰見你們,否則我可被淋病不可?!闭悄祥T笙。 這傘下是肯定擠不下三個人的,大師兄箍著手臂的手就和八爪魚一樣,君扶無奈放開仲淵,和南門笙共撐一傘。 秦戈喜滋滋地攜著蕭仲淵前行,油紙傘的大半部分都朝著仲淵傾斜過去,淋濕了大半個肩頭都不自知。 四人一路往回走,快到起居之處時,忽見三兩名三清墟的弟子匆匆走過,一人道:“聽說今天是七師兄的生辰,我準備了點心意,想著什么時候送過去為好?” 另一人低聲道:“七師兄最不喜歡別人提起他是中元節的生辰,所以他一向都不過生辰的,可記住了?!?/br> 初時那人面上一副惶恐的模樣:“還好師兄提醒,我這不是才入三清墟不久么,差點這殷情就獻到馬蹄子上去了?!?/br> 看著幾人身影漸行漸遠,君扶笑道:“難怪平素就覺得這方俊吉陰陽怪氣的,原來竟是中元節生辰?!?/br> 南門笙也是微訝:“同門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