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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只是……”小小的帝江撓了撓頭,有些不安:“我是偷跑出來的,我不能離開四海洲太遠。父王說,跑太遠,會死的?!?/br> “為什么?”慕軒不明白,彼時,他尚不知道伏羲大帝曾和龍族一脈立下的上神血盟:“六界河山的風光可好看啦?!?/br> 帝江偏著頭想了一會兒,茫然地搖了搖頭:“據說是和上古神明的約定?!?/br> “我也是天界之神,那我以吾之名,允你離開四海洲?!蹦杰幬χ?。 “啊,謝謝吾神?!钡劢采酚薪槭碌刈饕景葜x。 兩個幼小粉嫩的小團子嘻嘻哈哈樂成一團。 慕軒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經道:“帝江,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痹賮頃r,手里便是拿著這本《六界山河志》。 “這本書給你,里面的圖片可好看了,都是六界山河風光?!?/br> “好??!謝謝你?!钡劢_開心心地收下了他人生里的第一份禮物。 夕陽西下,海邊一片波光瀲滟,將兩個孩童的影子無限拉長,從此,他們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一幅畫軸掉了下來,打斷了慕軒的遐思。 初塵的聲音在頭頂想起:“帝君恕罪,我一時沒留意,這些書卷后居然還藏著一副畫軸?!?/br> 慕軒俯身拾起畫軸,這是天界上好的絹絲,千年不毀,只是年歲太過久遠了,顏色有些暗淡,失了鮮艷,卻添了幾分韻味。畫中的女子雖是輕顰淺笑,但眉間微蹙,似有心事。女子倚在礁石之上,衫裙沒入水中,容顏絕色。 這是母神的小像。 父帝生性風流,納過不少天妃,只是天后善妒,這些天妃最后明里暗里走得走,貶的貶,所以父帝的子嗣不過他和東陽二人。只是對于兄弟二人,天后卻太過偏心,后來他終于知道,他本就非天后所出。 初塵見慕軒微微怔神,這女子雖在笑,卻滿腹心事的模樣,倒有幾分強顏歡笑的味道。 初塵知道,慕軒的母妃是云夢澤碧鮫一族,鮫人妖族之身,身份低微,自是不能無端列入神籍,飛升天界。為隔斷慕軒與母族的關系,先天帝竟狠心封印了慕軒的記憶,由天后一并撫養。 慕軒靈力漸長,沖破封印,然天后妒忌,編織了莫須有的罪名,降罪碧鮫一族,九千道天雷電火,全族被滅。才認回母族的慕軒眼睜睜看著母妃在自己面前灰飛煙滅而無能為力…… 慕軒重新卷了卷軸,放回原處,母妃已成為慕軒心中永遠的痛,想起父帝逝去前所說的原諒?卻從未提及母神,涼薄如斯。 “帝君……“初塵欲言又止,她實在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無妨,都已過去這許多年了,剩下的只有這些舊物了,三千紅塵,蝶夢浮生,便是如此吧?!?/br> 少時親近的人,如今還在身邊的也只有初塵了。這幾千年,他內心早已如一口枯井,無甚波瀾,只是每每想到帝江,心口卻還是微微的疼。如同結在心里的傷疤,即便被時光撫平了傷口,不再鮮血淋淋,但低頭一看,那道痂印卻永遠都在。 第5章 吾之摯友 常羊山地處魔域,煞氣侵蝕,是以寸草不生,遍地黑石砂礫,四季皆寒,即便是八月酷暑,也是一片灰霾,寒風呼嚎。 應龍帝江負手立于山巔,颯颯寒風漫卷而過,衣袍紋絲未動,他只是一縷被困于赤靈劍內的殘魂,但再過幾天,他知道,春天的第一朵花便會在人間盛開了。 猶記得,當年他和慕軒如兩只閑云野鶴,御風萬里,千里桃林芳菲燦爛,二人躺在桃花樹下,金色的陽光映照著彼時少年的臉龐,細數那落下來的桃花瓣,笑著約定秋天再來吃桃子。 離開四海洲無盡海底之后,他很珍惜那樣自由無拘的時光,只是倒頭來,卻還是回到了尺寸之地,帝江無奈地笑了笑,自我囚禁,或許便是龍族逃不脫的宿命吧。 天空一道白光閃過,他知道,是慕軒。即便魔域灼熱的煞氣對他仙體之身折磨日甚,他也會來,久而久之,他也明他心意,懶得勸說于他了。一神一魂便經常在常羊山巔對坐,敘敘舊,回憶回憶舊日時光。 “慕軒,你身旁舊時的人,如今還剩下的便只有初塵了吧?!?/br> “是,也多虧有她協助處理天界諸多事宜,我也才能騰出時間來和你敘敘舊?!?/br> 沒有帝江的天界歲月,慕軒更加孤獨,那高高在上的寒冷,六界共主的無比尊貴帶來的卻是山巔之上冰封的孤獨。遙遠的身后,能看到的唯有初塵不離不棄的陪伴,慕軒覺得自己還是活著,而不是被供奉的一尊神像。 寒風揚起慕軒白色的袖衫,那是月牙白,帶著一抹隱隱的藍,水云波的紋路更顯得慕軒的溫潤氣質,如水如云。帝江的眼神在慕軒俊朗無儔的臉龐上停留:“慕軒,你可曾動過情?” 慕軒微微一滯,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思隱隱在眉間浮現:“你知道的,在我還年少之時,曾與昔日花神有過婚約,只是,如今已經久遠的我已模糊不清了?!?/br> 當年為獲得多方勢力,他確曾利用過與花神的婚約,對花神,他懷有一份歉疚,所以即使后來花神棄了婚約,和東陽攜浮夢琴遁世,他也絲毫不惱,這個結果,或許是最好的,對三人都是解脫圓滿。 “慕軒,初塵……”若慕軒能接納初塵,未嘗不是一段圓滿佳話,他也可以放心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