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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選擇竟和當年的他一模一樣!即使你不知道凈世佛燈的密辛,你的選擇卻依然是殊途同歸之路,我這一世渡你竟還是不能喚你回頭。 北辰無奈嘆了口氣,將自身靈力通過額間靈臺緩緩渡入慕軒的體內,他是天界的圣司命,修的是治愈之術,可暫時替慕軒緩解五濁煞氣侵噬之苦。 慕軒微蹙的眉峰漸漸平緩,天地間的五濁煞氣之力越來越強,他即使通過沉睡來恢復的靈元也抵御不了這侵噬之痛。 神識漸漸清明,長長的羽睫輕扇,緩緩睜開了星眸。他的眼眸極好看的,粼粼有光,如天河點點星辰落在雙瞳之中。 慕軒看清了眼前之人,深紫色的衣袍,一頭銀絲如山巔之雪,銀月之輝,沉睡了太久,聲音有些微?。骸氨背健?/br> 北辰眼眸一亮,有些許欣喜:“慕軒,你醒了,你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距離你上次醒來已經三百年了?!?/br> 慕軒的臉色依然蒼白的可怕,坐起身來,緩緩掩好領口:“是么,我倒是覺得和平素一夜并無區別,沒想卻已經隔了這么久了?!?/br> 看見北辰略有疲倦的臉色,知他又消耗了不少靈力為自己緩解五濁煞氣侵噬之苦,嘆息道:“你我都知結局早定,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你又何必浪費靈元為我續命,我……不會承你這份情的?!?/br> 北辰苦笑道:“我從未想過要你回報什么,慕軒,我掌天命星盤數十萬年,眼中觀過去、現在、未來,掌中演時空、生滅、輪回,天地六界皆有命數,三千紅塵,生生死死,循環不息?!?/br> 慕軒雙眉微蹙,他實在不想剛醒來就又聽北辰絮絮叨叨地老調重彈,他不喜歡。 北辰繼續著他的苦口婆心:“這天地間的靈力有限,資源有限,物競天擇,唯有殺伐可解,平衡這天地靈元。神魔大戰無可避免。你卻為何如此執念,要以一己之身來吸收凈化這天地間的五濁煞氣,獻祭天地?!?/br> 萬年前神魔大戰的尸山血海,餓殍遍地,那樣修羅地獄般的場景,他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伏羲大帝以身獻祭,身歸天地,化rou身為混沌萬物,化魂魄元靈為混沌靈氣,我既坐了這天帝的位置,便應擔了這份天帝的職責,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道無情,以身殉道。 你說我執念也罷,參不透這天道法則也好,這便是我的選擇?!币蛑眢w虛弱,慕軒的聲音雖弱,卻字字不容置喙。 “慕軒,”北辰斟酌著用詞,“值得么?” “何為值得?”慕軒踱步到窗前,那一樹木槿花開的燦爛,朝陽金燦的光線籠著這繽紛的顏色,這歲月靜好下生命的蓬勃絢爛慰藉著干涸的內心。 “這萬年漫漫上神之路,我已經走的無比困倦了,若不是還抱著這樣的初心,我也不知道這樣無盡的生命有何意義……” “須彌山諸天佛法無生無滅,超脫因果,跳出六界,不在五行。慕軒難道不想證得混元,天人合一么?”北辰依舊不死心。 慕軒的眼神透過重重天幕云彩,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都說一切眾生,迷己為物,渡人先渡己。只是若不渡眾生,何以渡己?我和須彌山終究緣淺吧,這般天道法則,不修也罷?!?/br> 慕軒如墨的黑發披散在月白色長袍上,只是簡單的挽了低發髻,簪著一支云岫白玉簪,他的身材修長挺拔,腰身甚窄,即使在朝陽的光線下,卻依然透著清冷疏離之氣。 北辰覺得自己和他始終隔著千山萬水。 伸出手,想觸碰慕軒的肩,這種疏離之感,他不喜歡。 “慕軒……” 慕軒的聲音有些許的寒意:“北辰,你是這六界唯一還存在的上古神祇,這幾十萬年里浩浩六界生靈,于你眼中不過就是一世又一世紅塵的塵埃么?你的心,當真就如此冷漠?” 北辰抬起的手凝在半空,終悵然落下,這幾千年來,他每每勸說于他,他從不為所動,反而常常鬧得不歡而散,日漸生疏。 慕軒幼時與自己頗為親近,他會常常帶著小小的慕軒去下界釣魚,慕軒會睜著大大的眼睛,滿臉驚異:“師傅師傅,為什么你的魚鉤是直的都能釣到這么多魚?” “北辰釣魚,愿者上鉤。這其中的秘密,你以后長大就知道了?!?/br> 滿滿一筐魚,北辰往往大都扔回了水里,只會留下一尾,慕軒喜歡吃魚,一條魚吃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地只會剩下一條完整的魚骨。 然后仰起頭,無比滿足地朝著北辰笑:“師傅做的魚真是太好吃了!”那樣溫暖明媚的笑容,那樣稚嫩軟糯的聲音,足以融化世間萬物。 他廚藝很差,什么都不會做,所以隱元天賦平平,他也會納入門下,看重的不過就是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廚藝,日子太無聊,飽飽口舌之欲也是好的。 但,他唯獨會蒸魚。 只是那樣的時光再也不復返了,他之后也不再是慕軒的師尊了,慕軒也再沒有問過他為什么“北辰釣魚,愿者上鉤”,如今隔著的是一重又一重的疏離。 慕軒轉過身,盯著北辰,點墨般的瞳孔里彌漫著霜華之意:“那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靈力呢?我不過也是這六界中的一粒塵埃,終究也會消失在這一世紅塵的時空之中?!?/br> 你在我心中,怎么可能是塵埃? 慕軒字字如刀,北辰蜷緊了袖中的雙手,努力平緩著刀鋒刻在心上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