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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彎之后的甬道短了很多,也就三五分鐘,盛釗就從逼仄狹窄的小路里鉆了出來,踏進了一個極其空曠的場地。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個瞬間,盛釗都懷疑自己已經不在山中了。 ——他面前的空地少說有十層樓那么高,面積大的嚇人,像是個巨大的天然巖洞。 而在場地中央,地面橫裂出一條巨大的縫隙,有熊熊的火光從裂谷下透出來,將整個巖洞照得亮如白晝。 而刑應燭就站在那裂縫旁邊,垂著頭向里看去。 身后的腳步聲重新響起,白黎拎著已經暈過去的劉現年走進來,隨手把老爺子放在一邊,拍了拍手上的浮灰。 “怎么樣?!卑桌栎p輕一笑,沖著刑應燭說:“沒騙你吧,完璧歸趙?!?/br> 刑應燭沒回答,也倒不出功夫回答了。 他與自己失落多年的骸骨重新“見面”,現下從身體到魂魄全在叫囂地暴動著,他外表看起來有多平靜,身體里的風暴就有多恐怖。 刑應燭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他鎖骨下的龍印散發著灼燙的溫度,八千年的渴求在這一瞬間化為極致,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進去。 伸手——他的本能在他耳邊如魔音般絮絮私語。 但刑應燭沒動。 他的情緒和本能之間來回撕扯,硬生生拽出了兩個方向,僵持在了原地。 裂谷下是熊熊燃燒的烈焰,他的骸骨就深埋在烈焰之下。 刑應燭能透過火光清晰地看到里面的骸骨輪廓,森白的骸骨跟萬年前一模一樣,上面流動著他曾經的氣息,還有他夜夜不能忘的尊嚴。 ——這才是真正的近在咫尺。 刑應燭垂落在身側的指尖略微顫抖了一瞬,但他還是沒動。 過了許久——也或許只有短短幾秒鐘,刑應燭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肩背繃緊的線條松懈了些許,向下彎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盛小刀?!毙虘獱T叫他:“過來?!?/br> 盛釗哪知道他心里正翻著驚濤駭浪,習慣性地走到刑應燭身邊,探頭往裂谷下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被底下那蒸騰而上的熱氣給頂了回來。 “好家伙?!笔⑨撆牧伺男乜?,心有余悸地說:“你不會要下去拿吧?這火太厲害了,傷著你怎么辦,你怕不怕火???要不別下去了,能不能找個安全點的方法撈一下——” 盛釗絮絮叨叨,可刑應燭一句都沒往耳朵里聽。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盛釗,忽然一抬手,握住了他的一邊肩膀。 “我當初說過?!毙虘獱T沉聲說:“你要是反悔,我就——” “我就”之后什么,刑應燭咬了咬牙,到底沒說出來。盛釗被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說愣了,伸著胳膊想去摸摸他腦門,看看這人是不是興奮過頭燒糊涂了。 盛釗頂著一腦門問號,剛想問刑應燭反悔什么,就覺得面前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緊接著肩膀一痛,眼前頓時天旋地轉起來。 盛釗的腦子短暫地空白了一瞬,他的身體隨著慣性后仰下落,直到看著懸崖邊越來越遠的刑應燭時,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一個事實。 ——是刑應燭把他從裂谷邊上一把推了下去。 第137章 他于世事間見到的第一眼,就是刑應燭。 說來好笑,在盛釗落下去之后,刑應燭身體里翻涌叫囂的那股近乎魔怔的渴求也在轉瞬間消失了。 他身體里仿若被人憑空抽走了什么,心里反而泛上一股空茫的輕松,并不苦悶,卻也并不痛快。 身后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破空聲,刑應燭微微偏了偏頭,余光里見著白黎手里的長槍在半空中劃開一個漂亮的弧線,被她握在了手里。 “你倒是挺大方的?!卑桌枵f。 她這句話說得意味不明,情緒和態度都模棱兩可,刑應燭心里忌憚她,不由得側過身來,盯著她的動作。 “反正我已經干了?!毙虘獱T混不吝地一笑,說道:“要是你看不慣,你就只能把他拎出來殺了?!?/br> “那你不跟我拼命?”白黎反問道。 刑應燭冷笑一聲,態度很明顯。 白黎拎著那桿槍,繞過劉現年沖著刑應燭走了過來,然后站在他身邊,往裂谷下看了看。 裂谷之下烈焰灼熱,早已經沒了盛釗的身影。 那火焰把空氣都燒出了熱浪,金黃的明火掩映間,原本輪廓分明的骸骨卻漸漸模糊起來,有種被火焰吞沒的錯覺。 刑應燭時刻預防著白黎動手,誰知道她干脆足下一點,躍到了裂谷旁崖壁一處凸起的懸崖上,就這么徑自坐了下來,像是給自己找了個VIP座位實況觀摩。 “我只是有點意外?!卑桌鑿澲劬πα诵?,心情很好的模樣,語氣輕松地說:“沒想到你會舍得……這都不像你了?!?/br> 刑應燭看出了她的意思,于是也挨著裂谷坐了下來。他兩條長腿一屈一伸,右腳支著裂口,左腿從裂谷的崖壁上伸下去,腳踝輕輕地磕在了灼燙的石頭上。 “那首曲子,是不是你教他的?!毙虘獱T忽然問。 “是啊?!卑桌韬σ?,干脆地承認了。 果然,刑應燭想。 “什么時候的事兒?”刑應燭又問:“為什么教他?” 可惜白黎的“有問必答”Buff只持續了一個問題,她微微瞇起眼睛,又變回了一貫四兩撥千斤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