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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問,應燭他……”盛釗舔了舔唇,說道:“他的東西能找回來嗎?我是說……在我能看見的這輩子里?!?/br> “可以?!睙o渡含笑道:“還有第二個問題?!?/br> “第二個?!笔⑨撘Я艘а?,無渡不提倒還罷了,可他偏偏要提醒盛釗,反而讓盛釗又想起那兩個問題了,左右一猶豫,竟然還真生出幾分在意了。 “那你說的那個‘時機’,它什么時候來?”盛釗問。 無渡看著他的眼睛,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了一聲佛號。 “這問題的答案在貧僧的修為之上,貧僧不敢妄自定論?!睙o渡說:“但若是叫貧僧來說……或許在千日之內?!?/br> 第105章 “上輩子,在天目山上,你沒有遇見什么人嗎” 自渡寺外兩里地的北海岸邊,白黎攤開手,接住了一滴飛濺起的水花。 青色的小雀乖巧地伏在她肩膀上,梳理了一下自己被海水沾濕的羽毛。 身后傳來一陣極輕極緩的腳步聲,白黎擦了擦指尖的水漬,等著對方走近了,才側過頭,瞥了一眼聲音的來源。 無渡站在她身后三步開外,沖她微微一頷首,輕聲道:“多謝陛下施以援手,否則自渡寺內外百余名游人,恐怕都得被此波及?!?/br> “好說,都好說?!卑桌栉⑽⒉[起眼睛,說道:“本也是我的職責……若是叫凡人眼見著玄學之事,最后還不是我的麻煩。不如一起挪走,來得清凈一點?!?/br> “確實?!睙o渡說:“說起來,自當年靈山一別,與陛下已有九千年未見了?!?/br> “當年我年輕不懂事,聽經嫌無聊,不小心掀翻了你們佛祖的蓮花臺?!卑桌柝撌中α诵?,說道:“說起來實在慚愧?!?/br> 白黎嘴上說著慚愧,臉上倒一點“慚愧”的樣子都沒有,她肩上的青雀埋下小腦袋,可疑地聳動了兩下。 好在佛祖座下的親傳弟子是個沒脾氣的實在人,聽了這話也沒發怒,反而客氣地笑了笑。 “當年陛下雖年輕,可悟性卻好。倒是貧僧慚愧,在這紅塵間滾了幾千年,才將將悟到此間關竅?!睙o渡說:“何況最后這靈犀一點,還是蓮施主給予貧僧的?!?/br> “她本是沂山上一朵千線蓮,你當年路過沂山時也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卑桌枵f:“后來她脫了靈骨得以做人,在輪回里撲騰了三千年?,F下又見到你,雖然彼此不計前因,但也算是有始有終,得償所愿了?!?/br> “阿彌陀佛,都是因果?!睙o渡嘆息一聲,說道:“貧僧本以為能救她出苦海,卻不想,最后還是她自渡上岸?!?/br> “殺伐是渡,慈悲也是渡。無外乎手段不同,沒有個高低之分?!卑桌枵f:“但歸根究底,無論是妖還是神,都只能渡自己罷了?!?/br> 無渡斂目輕嘆,說了聲是。 九千年前靈山講經,這位小殿下聽得無聊又煩悶,最后忍無可忍地站起身,在眾目睽睽下直指佛祖言語偏頗,眼界片面,不能觀無妄混沌之事。 當時她一言激起千層浪,直把一場講經法會擰成了一場你來我往的論道。 那場論道談經玄妙非常,無渡昏昏然聽了全場,話是都聽明白了,可依舊不能完全頓悟。 之后那年輕的小殿下自己講完了心情舒暢,拍拍屁股走了人,可無渡心里卻埋下了不少疑慮種子。 他仿佛走入了一條死胡同,眼前迷障頗重,再尋不到佛法之妙。到最后,無渡自知進入了瓶頸,便去與佛祖請辭,直言要入人間苦修,以堪佛法。 ——直到今日。 直到連飲月死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間,他才醍醐灌頂。真也好,假也罷,潔凈污穢,不過是人心標桿下的產物,所謂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也委實不過是一場虛妄大夢。 “陛下,多謝了?!睙o渡說。 他最后沖著白黎略施一禮,雙手合十捏了個法印,便周身化作一道金光,向著西天而去。 白黎回望了一眼淺水鎮的方向,然后施施然一步踏上海面,正如來時一般,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自渡寺里,盛釗先前就耐不住性子,帶著刑應燭先走了,說是要回酒店養養傷,只留下張簡和胡歡依舊待在寺里,面對著兩具涼透的尸身。 外頭天色將黑,空氣中的香火蠟油味道也漸漸淡去,莫名顯出一種蕭瑟之感。 胡歡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發痛的胸口,半晌終于緩過勁兒來,偏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張簡。 這些事情發生得太快太急,張簡和刑應燭同時進門,他的注意力自然被“自己人”吸引走了,這半天過去,才想起張簡已經自救成功了。 從胡歡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張簡的側臉。他半個身子隱沒在沉沉的黑暗中,眼神有些木然地盯著連飲月的方向,唇色發白,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 平時白天晚上地在一起,胡歡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張簡陪著,現下他驟然丟了一次,倒真讓他生出了一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他從地上爬起來,不講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張簡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神啊?!焙鷼g說:“你怎么了,愣神這么半天?” 張簡在前世的大夢里游蕩了三年多,現在頭還疼著。前世和今生摻雜在一起,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在他腦子里毫無規律地亂蹦,只剩下面前這只狐貍,還是一點沒變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