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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禾站在洗手間門口看著他。 赫萊澤爾依舊是那么好看,他得承認,當他猛然間看見這張臉的時候,他的心跳忽然加劇了好幾個度。 赫萊澤爾放下牙刷杯,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他唇角并沒有牙膏泡,但卻用了三張紙巾,一張接一張地擦拭自己的嘴唇,他十分用力,因為很快,他的唇變紅,甚至滲出血絲。 而后,赫萊澤爾狠狠將紙團扔進垃圾桶里,再用清水洗了一遍自己唇上殘留的紙屑。 紀禾呆在原地。 赫萊澤爾轉過身來。 紀禾毫不懷疑,赫萊澤爾其實知道他就站在他身后。 但他依舊這么做了。 離開洗手間時,他輕飄飄地看了紀禾一眼,像是在看垃圾桶里剛剛被自己遺棄的廢紙。 “你不用這樣的其實?!奔o禾回過頭,對赫萊澤爾的背影固執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br> 我甚至已經開始討厭你了。 當然,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 畢竟他不能騙自己太狠。 當然,對此,赫萊澤爾不會回答。 從那天起,紀禾開始瘋狂抑制自己對赫萊澤爾的“喜歡”。 剛開始的確是有點困難,畢竟看到他的臉時,心會本能地怦怦直跳。 紀禾沒再假意冷漠,而是扔給赫萊澤爾一個游戲手柄,要他陪自己玩。 赫萊澤爾沒理由拒絕。 有一天晚上,他還去超市買了一瓶便宜酒。 他要赫萊澤爾陪他喝。 赫萊澤爾沒理由拒絕。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了?!睂ζ看低旰?,紀禾已然神志不清了,“我這人就是……喜歡抓住一個東西不放,但沒辦法,越是我想要的,就越會離我而去,人也好,物也罷?!?/br> 赫萊澤爾喝得很少,他用他清醒的眼睛看著醉態畢露的紀禾,看不見一絲情緒。 紀禾拍拍赫萊澤爾的肩,忽然靠他很近,“你懂嗎?你不懂?!?/br> 然后,紀禾就一直盯著赫萊澤爾瞧,他的臉越靠越近,好像要再次情不自禁地吻上赫萊澤爾了。 赫萊澤爾微微凝眉,卻并沒有躲開。 他不會拒絕紀禾,因為說到底,紀禾還是對他有恩,這次的事件過后,加西亞家族可能一時半會不會搬回格諾區來住了,他也不想要紀禾的聯系方式,所以,“報恩”什么的,談不上。 他想,這大概就是紀禾最想要的吧。 雖然對于那時的赫萊澤爾而言,“吻”這個東西于他而言不過是某種動物之間的行為,但大概紀禾很珍視,現在先墊付著,以后如果能再見面的話,再補償吧,他想。 然而,紀禾的動作卻停住了。 “算了?!奔o禾搖著頭離開,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他回到臥室,趴在那張窄小的單人床上,睡著了。 紀禾真心想拿赫萊澤爾當朋友,即使這與他而言是一種煎熬。 他還是很在意赫萊澤爾的動向,他甚至已經通過社交軟件找到了赫萊澤爾的互聯網賬號。 但是他不敢按下那個好友申請鍵,即使赫萊澤爾就住在隔壁臥室里。 紀禾有一種感覺,如果這次赫萊澤爾走了,他們可能很久之后才能再見到了。 跟赫萊澤爾在一起時,他特別喜歡說一句話,那就是“朋友之間”。 “朋友之間,一起打個游戲不算什么吧?” “朋友之間,吃一個盤里的水果不算什么吧?” “你又這樣,朋友之間不是很正常嗎?” 就像是自我麻痹、自我催眠。 但他知道,說的次數越多,他其實就越在意。 他甚至覺得跟赫萊澤爾在一個客廳都是一種折磨。 當然,這一切他都未曾表露。 因為他忘不掉那個早晨,那三張被赫萊澤爾狠狠扔進垃圾桶的紙。 他覺得自己在赫萊澤爾眼中就是一名滑稽的小丑,哦不,小丑還能逗人笑呢,但他不能逗赫萊澤爾笑,赫萊澤爾從沒對他笑過。 但有一點,他跟小丑是相通的。 那就是小丑的觀眾終究會離開。 赫萊澤爾也是終究要走的。 紀禾記得那個早晨,赫萊澤爾正吃著飯,忽然,他抬頭,說:“我要走了?!?/br> “行啊,順便給我捎袋薯片?!奔o禾說。 “我家人來接我了?!?/br> “……開玩笑開玩笑,那……一路順風?”紀禾拿住筷子的手微微發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卻不再像剛剛那樣吃得下碗里的東西了。 赫萊澤爾正在房門口換鞋。 紀禾凝視著他的背影,他本不想這樣貪婪地看著他。 赫萊澤爾打開門,未曾回頭看一眼,就要走出去。 紀禾叫住了他。 “我說,你不用想著該怎么謝我,如果還能再見面的話,你拿我當朋友好不好,好哥們那種?!奔o禾說。 他知道赫萊澤爾在想這個,他知道赫萊澤爾正想方設法地不欠自己。 他知道的。 赫萊澤爾側過臉,微微額首,算是同意了。 然后他快步下樓,飛速地離開了紀禾的視野。 紀禾沒有去窗外看來接赫萊澤爾的車子是怎么越行越遠的。 他只是回到臥室,如同陡然被抽走靈魂的木偶,倒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