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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來仍然沒有動,但原本僵住的身體卻在這個擁抱和這股氣息的包圍之下慢慢放松。 “我以為是因為自己生前沒能得道飛升,也未曾拋棄塵俗、斬斷六欲,所以才會如此,但我后來才明白,原因不只是這個。凈神,我住在你的識海之境,那里也是距離你心最近的地方,你的一切感覺我都知曉?!?/br> 聽見青年的話語,子夜來不禁怔住,他想要后退,但仍被那對手臂禁錮住,于是不得不繼續留在原地,一股懼意也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凈神的記憶抑或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與你相處了近百年后,我才明白究竟為何當初自己會覺得你最平易近人?!鼻嗄甑卣f,“你和其他三位界主不一樣,你沒有徹底拋下一切,你的情感至今都無法投入輪回之中,因此才會被我發現?!?/br> 終于松開懷抱后,他又低聲道:“所以,你選擇了救下我,這便是你與他們最大的不同?!?/br> 青年說完這句話后,子夜來愣了許久。雖然他的思緒依舊紛亂,但那似乎屬于凈神遺留下來的部分,真正的他已經逐漸想通了什么,他開始清楚之前莫名而來的那股懼意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曾經的凈神是風界界主,是整個風界的唯一主宰,但他與其他三人不同,在他心中還殘留著世俗的痕跡,這些東西一直沒有抹去,也促成了他救下青年的這一舉動。 但他本不應該如此,他既是界主,就必須和其他三人一樣,與天道并肩,平等對待世間眾生萬物,而不是出于一念目的強行打破規矩。 所以他在懼怕,懼怕日后的自己會因為放任這份不曾消逝的情感而受到懲罰。 “凈神,其實在內心深處,你早就已經承認了?!?/br> 子夜來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青年那雙眼睛,每當這時,屬于凈神的感覺與情緒也都會在瞬間涌入他心底,讓他從身到心都沉浸在其中,難以掙脫而出。 但屬于他自己的理智也在這一汪深潭里掙扎著,他現在只想知道,眼前的這個如故和君如故到底有什么關系。 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的話......真的會有這種可能嗎? 此時此刻,子夜來恍惚又覺眼前景象在剎那間風云變幻,他看見青年的身形漸漸遠去融入到白霧之中,識海之境亦隨之消散,大片旋流撲面而來,他不得不閉上了眼。 再度睜開眼時,他便發現自己正坐在某個青色的東西上,好半晌才辨認出那是御風之獸。 難道說他已經從記憶的回溯中抽身離開了? 可沒等他高興,青年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地界界主居住的中央之境就在前方不遠處?!?/br> 所以他們現在是要去找地界界主。子夜來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打起精神來試圖認清道路。無奈御風之獸前行得太快了,一邊載著他在云里飛一邊卷起了無數颶風亂云,這讓他根本無法看到前方景致。 沒過多久,一人一獸便抵達了目的地。 當看到那漂浮于云端之上的全白色建筑時,子夜來這才明白,為何這個地方會被稱呼為中央之境。 只是御風之獸還未靠近,云層之中便傳來了陣陣沉悶如雷的吼聲。聽見這聲音,子夜來有些緊張,但很快他就發現御風之獸也長嘯了一聲,像是在做某種交流一樣。 不多時,層云便微微震動了起來,并且開始緩慢地向兩旁分開,直至形成了一條通道,御風之獸才一躍而入。 當那璀璨白光蔓延開來的時候,子夜來只覺自己隱約看到了什么物體巨大的輪廓,幾乎像座小山一般,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之后呈現在眼前的畫面吸引住了。 他與御風之獸已然進入了那座建筑的內部,放眼望去,周圍環境亦素凈如同雪洞,明明該有的家具也都有,但看上去就是讓人覺得此地好似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 自從進入室內后,御風之獸便縮小了體形,安靜地趴在了子夜來的腳邊。由于沒有見到什么人,子夜來只能四處看了看,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房內最中間的供桌上,那里有三柱香正燃燒著。 如此繼續等待片刻,他終于瞥見那道人影出現在了不遠之外的幕簾后。 “凈神,許久不見?!?/br> 不必說,出聲之人必定就是地界界主——恒霓。 子夜來沉默著,等待著她再次開口。 而這時,幕簾后的恒霓總算現身而出,女子看上去也和無瑕之云同樣潔白,雪發挽釵,白衣曳地,手腕繞著一串佛珠,身上還帶有一股凜然的圣潔佛氣。 見到他的時候,恒霓便微微笑道:“凈神,你突然前來找我,必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隔了一會兒,她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嗯,你說得有道理,當初剛剛發現末劫無量的時候,我們三人決定得有些太過匆忙,除了四界所有被遺忘通道的匯集之處以外暫時找不到第二個合適封印的地方,如今看來,那里確實并不保險?!?/br> “其實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思考究竟該如何對付末劫無量?!焙隳尥蝗坏?,“或許......我們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末劫無量并不懼怕我們的封印,因為只要世間仍存在陰暗痛苦它就能永遠活著,自然我們也不可能消滅掉所有能提供給它力量的情緒?!?/br> 畢竟世間眾生只要活著,這些心魔障礙就會如影隨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