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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航艦長將在游|行開始前發表慷慨激昂的啟航演講, 大副列席剪彩儀式。存在感低微的二副則相對無所事事;只需要保持小行星帶民族風俗濃郁的長發梳理整潔, 帶著他那張符合聯邦政治審美的俊臉出現在精心編排的座次表上, 嘴角含笑, 適時頷首鼓掌即可。 所以, 在艦長對著鏡子緊張背誦演講稿, 大副在其時尚顧問的協助下反復調整劉海角度的同時,吊兒郎當的二副,在正自己的宿舍艙室內揮著一只體感光劍躲避上躥下跳的作訓球。 棒球大小的作訓球搭載小型反重力懸浮發生器和上下八個cao向噴口,在艙室內靈活地翻滾,移動, 神出鬼沒;以每秒兩發的速度從不同角度向二副發射足以致殘的爆破攻擊。二副勁裝疾服,長發束起,全神貫注地用體感光劍對作訓球進行打擊。 出生和成長于小行星帶最大天體、亦是帶內唯一矮行星——谷神星——的二副,身體已經適應了長期處于低重力狀態,身材呈現出小行星帶居民常見的瘦高飄逸型特征。雖然習慣低重力環境在太空活動中姑且算是一項優勢, 但要適應以地球重力為標準的各類機甲模擬重力場, 則需要進行大量的重力環境靈活反應和增肌訓練。 平時的二副,并不會將作訓球調至每秒兩發這樣喪心病狂的攻擊頻率, 今天的二副仿若有重重心事,心靈的焦慮需要大量體力消耗進行緩解。 二十三小時以前,他收到一條來自一天后的指令——未來二十四小時的伽來百禾,明確指示一天前的自己打一通電話給指定對象,要傳達的通訊內容是“通知李準上將,趙梁和樹將聯合以太星艦突襲魔耳,另有后援戰斗力潛伏小豐谷星太空港”。 通話人指定譚修·艾薩克·葉。 這則吊詭的指令,讓伽來百禾難得地對自己的時間異能產生懷疑。 如前所述,這個來自小行星帶的移民家族出于某些原因,每一代中總是會隱秘地出現一兩個擁有時間異能的幸運兒。家族繁衍到34世紀,伽來百禾有幸繼承了這個隱性基因,擁有最遠向二十四小時前的自己發送訊息的超時空異能。 這個隱秘的能力曾幫助他成就許多不上臺面的計劃,躲過無數血光之災——并不包括躲避作訓球的攻擊——幾乎從不出現差錯。伽來百禾無條件信任二十四小時后的自己。 然而當未來的自己要他打電話給譚修·艾薩克·葉,他不禁覺得這是一場惡劣的玩笑??墒?,但凡動點腦筋,都知道自己無論何時,也不會無聊到拿那個人向自己尋開心。 為什么突然要打電話給他?要傳達的這些是什么語焉不詳的信息?24小時后的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考慮做出的這種判斷? 以及,最重要的一個疑惑——譚修,果真沒有死嗎?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也照做了,畢竟這種神秘的預知能力曾救他無數次性命,他從不質疑自己來自未來的判斷。 而電話那頭一如一年前他撥打過的無數次那樣,無人應答。 伽來百禾一遍遍地撥打著故人的號碼,心中抱有一定期待,又漸漸在持續的等待中失去了希望。 這是有生以來第二次,來自未來的指令出現了偏差。 時間過去了二十三小時,當初接受指令的伽來百禾,馬上就要變成發信人伽來百禾了,他依然看不清問題的真相。最后這一小時,到底會發生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件? 模糊的真相和情感,讓年輕的二副躁郁不已。 不同于平時在軍隊中表現出的平庸戰斗力,此時的二副身姿矯捷,出手穩準,沒有讓作訓球得到絲毫近身的機會。作訓球通過空間傳感器記錄下二副的應戰數據,即時調整自身的運動模式,向主人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同作訓球勢均力敵的對峙進行了數十秒,二副手上的腕帶發出一聲不尋常的蜂鳴,一個光學屏幕自動彈起。 “抱歉,信息有誤?,F需要再次打電話給譚修(是的,就是那個人,你沒看錯,你還存著他的號碼),并向其播放如下視頻——注意,接通前請不要擅自觀看這個視頻……” 伽來百禾心中一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渾身一僵;作訓球看準機會,一個爆破攻擊砸中了主人的左肩,二副登時血流如注。 “贏了——贏了——”作訓球的電子音,發出沒心沒肺的慶祝聲。 伽來百禾吃痛捂住左肩,白了一眼歡呼雀躍的作訓球,抬手將它調至休眠模式。左肩有鮮血持續滲出,見慣不怪的二副徑直走向艙室中一處——因為長期進行這樣危險的日常健身活動,而不得不將——床位改裝的醫療掃描單元,靜靜躺進去,一邊閱讀光學屏幕上新出現的訊息,一邊讓掃描單元內的關節式機械臂為自己進行基礎護理。 機械臂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二副的傷口——如果這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AI,大概已經嘆氣一萬次,抗議主人這樣反復作踐自己的身體。伽來百禾沒有在意機械臂的想法,只是皺眉看著這條不同尋常的信息。 消息來自比第一條信息略晚一點的未來,發件人是他自己——如此算來,未來的伽來百禾是在發出了回溯二十四小時的指令之后,意識到判斷有誤;進而改變策略,轉為第二次發出指令,并隨之改變了通知內容。 這意味著,一小時之內必定會發生某個重大現實變革,甚至影響了自己對回溯信息傳遞的判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