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對湯煦恩跟他的弟弟很歡迎，還為他們準備了美味的飯菜和零食。

    等他們寫完作業，還批準可以玩兩個小時的大富翁，他家一下午都彌漫著歡聲笑語，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五點不到。

    湯煦恩趁著天還亮，帶兩個弟弟坐公交車回家去了。

    季巍送他們到公交站臺。

    湯煦恩像是鴨mama帶著兩只小鴨子，趕兩個小朋友先上車。他們倒也乖，上車前還知道要跟季巍或鞠躬或揮手，奶聲奶氣地說：“季巍哥哥再見?！?/br>
    最后湯煦恩也向他告別，微微一笑說：“再見。周一見?！?/br>
    季?。骸班?，再見?！?/br>
    他回到家。

    mama正坐在桌子旁邊，桌上還散亂放著紙筆和果盤，季巍主動說：“我收拾一下?！?/br>
    走近過來。

    還沒動手，mama卻阻止了他，問：“我有事跟你說?！?/br>
    季巍停住。

    也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看到mama抬起頭后的眼神，季巍感覺到，有什么不一樣的事將在下一刻發生。

    窗外院子里鼓過一陣燥熱的夏風，吹得院子里的桂樹簌簌響動。

    mama問：“你是不是喜歡男生？”

    季巍沒說話。

    mama又問：“你喜歡湯煦恩吧？”

    季巍仍沒說話。

    他沉默了一整分鐘，也許是兩三分鐘。

    反正很久。度秒如年的漫長。

    他神識渾噩，無意識地把椅子拉出來，安靜的落針可聞的室內發出椅子腳敲擊地面的聲響，但等把椅子拉開，才想，他不配坐下吧？

    于是還是站著。

    他沒辦法開口承認。

    可也無法違心地去否定。

    mama沒逼問他。

    過了一會兒，只是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緊握在椅子邊緣的手，他不自知地用力到指節泛白，說：“不用抓得那么緊，我又不會打你罵你?！?/br>
    “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的孩子?！?/br>
    季巍想了想，覺得自己應當為湯煦恩辯解，悶聲地說：“他對我沒有任何想法的。mama，他只把我當成好朋友。是我不好?！?/br>
    “你沒有不好。別這樣說自己?！彼难劭粑⒓t，眼底濕潤，說，“我不認為這對你的品格有任何影響?！?/br>
    “在mama心里，你還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孩子?！?/br>
    季巍壓抑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我知道不應該，得改掉，但我改不掉?！?/br>
    mama哽咽地說：“不要那么逼自己，好嗎？順其自然就好?！?/br>
    大抵是覺得氣氛太沉重，她甚至開了個玩笑說：“要是我還沒跟那誰離婚的話，他說不定會暴跳如雷，大鬧一場。但我不一樣啊，我可是個開明先進的知識女性。別人都鄙視離婚，不敢離婚，而我就敢離婚，還跟那誰打官司，讓他凈身出戶。是不是？”

    “你也是個不一樣的小孩，你支持我，尊敬我，保護我?！?/br>
    “那么，mama也會尊重你的?！?/br>
    從那以后，他依然會邀請湯煦恩來他們家玩。

    mama還是熱心招待，但跟別的同學上門不一樣，會用最高的規格，拿出家里最貴的點心和水果。

    他繼續保持與湯煦恩的朋友關系。

    默不作聲。

    直到高考后。

    成績出來了，他考上了Q大，將去首都上大學，而湯煦恩則放棄了升學，準備繼承家業，留在老家，撫養兩個未成年的幼弟。

    一直沒有再提及此事的mama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他：“不表白嗎？人走遠了，心也遠了，以后可能很難再見面，會很遺憾的?！?/br>
    “對我來說，沒表白是遺憾。對他來說又不是，被我表白了才是心理陰影吧？”他低低假笑兩聲，忖度許多，說，“既然知道不可能有結果，又何必讓他徒增煩惱？不如讓他想起我時，只覺得是個心地好的朋友，全是美好的回憶?！?/br>
    “是我單方面要喜歡他，我不能那樣自私?！?/br>
    mama說：“好吧?！?/br>
    “說不定去了外面以后，你還會喜歡上別人?！?/br>
    他說：“不知道?！?/br>
    時光過去得像翻頁一樣快。

    一年、兩年、三年……一轉眼，過去七年。

    他從國外進修回來，結束枯燥漫長的學習工作生活。

    季巍覺得自己還是趕上了好時代，這幾年社會變化，曾經同性戀算是疾病犯罪的時代結束了，他在新聞里，在自己的身邊，看到同性可婚的消息。

    湯煦恩也還沒結婚。

    或許他該回國了。

    到家以后第一件事是跟mama吃飯，第二件事是晚上去跟湯煦恩聚餐。

    mama微愕，問：“還喜歡他呢？”

    季巍輕飄又篤定地答：“嗯?！?/br>
    mama笑了：“傻不傻??？”

    季巍還是說：“不知道?！?/br>
    但mama也沒多過問他的生活，只說：“比起朝三暮四，還是忠貞不渝更好。小湯確實是個好孩子，值得你這么多年都喜歡他?！?/br>
    這時的季巍已經成熟穩重，甚至敢于自己輕松地提出敏感問題：“那我以后可能不會有小孩嘍?！?/br>
    mama更樂了：“那不是更好？我還不想因為帶小孩問題跟你吵架呢。我看我的老姐妹都煩死了。而我可以當個輕松有錢的老太太到處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