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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出來時,黃昏已至,彩霞漫天,美得不可方物。陸周瑜已經醒了,還坐在地板上,背對著他,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夏炎悄聲走過去,想嚇唬他,卻先一步被掃過來的手攥住腳踝,差點摔倒之際,正好跌進一個懷抱。 “在干什么?”夏炎覺得有點丟臉,轉移話題道。 陸周瑜托著他的腰往上抬,抽出身體下壓著的畫紙,卡通小人旁邊被他加了一只,頭對頭,靠在一起睡覺,畫面很是可愛,夏炎又在旁邊添上一胖一瘦兩條金魚。 那張畫后來被他裱起來,掛在玄關的背景墻上。 天氣漸冷,十二月底,夏炎忙完手上的項目,排開時間接下小蔣的重金委托,為他策劃婚禮。小蔣和苗苗相識八年,終于修成正果。按小蔣所說,苗苗不喜歡繁瑣的婚禮流程,更不想要無聊的接親游戲,一切從簡即可。 婚禮在新年時舉辦,當日,海城罕見地下了場小雪,場地選在一座海邊酒店,環境雅致,整體風格以法式風格為主,大片的白色裝飾鮮花和雪景很是相襯。 婚禮上賓客不多,都是新人雙方的至親好友,流程也刪至最簡,不似傳統婚禮那樣復雜隆重,更像是一場新年的大型聚會。 交換戒指后,是新娘拋捧花的環節,苗苗在臺上和小蔣對視一秒,都笑了,像早就商量好的,苗苗拿起話題拍了拍,調侃著說:“據我了解,我的姐妹們目前還不想走進婚姻的墳墓,我在這里就不強人所難了?!?/br> 她說完,臺下人都笑起來。夏炎是主策劃,坐在賓客席的第一排,以防遇到臨時狀況能及時把控。在手機上回復完接下來的樂團演奏安排,抬了抬頭,就看到苗苗和小蔣沿長長的儀式臺走過來,苗苗說:“所以我們想把這份祝福,送給最好的一位朋友?!?/br> 捧花從臺上擲下來了,恰好落在夏炎和陸周瑜中間,被他們同時用手接住。 小蔣補充:“祝他幸福?!?/br> 也好像是“祝他們幸?!?,音響的聲音太重,隆隆地聽不清,但熱鬧的場景中也沒人去深究。 幾個座位之外,季啟林身著黑色西裝,站起來第一個鼓了掌。 婚禮之后,兩個人總算閑下來,隔絕一切信息,在家里痛快地睡了幾天。 春節假期最后一天,醒來已經接近中午,夏炎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打開,一時間涌進許多消息,但都不緊急。他隨意翻看,發現有一條季啟林轉發的展覽鏈接,是曾經想介紹陸周瑜去參加的《回音》,已經順利開展。 第一期參與者是位雙親意外離世的女孩,通過技術合成音效,獲得再度與父母對話的機會,訴說沒能好好道別的遺憾。夏炎點開文字版簡介大致看了看,不小心觸發音效按鈕,聲音傳出來,他連忙關閉,陸周瑜還是醒了,問他:“在看什么?” 把手機朝他偏了偏,夏炎沒有隱瞞,“這個?!?/br> 他們一起聽完那期音頻,很受感動。 對于周漫,陸周瑜不再隱瞞和習慣性逃避,她曾在陸周瑜年幼時教給他不要愛人,也用自己慘痛的半生做血淋淋的案例。 童年的影響是深遠的,不能否認,陸周瑜依舊想念她,但也并不愿一味地沉湎于過去,他已經有了想牢牢抓住的感情。 不過在家屬院翻新時,倒是意外找出了部分周漫塵封的錄影帶,她曾是樂團的首席大提琴手,有不少比賽錄像,也有后來自己封閉在家娛樂時錄的顛三倒四的視頻。 其中有一盤很新,塑料外殼上貼著一條粉色便利貼,邊緣微微泛黃,上面標注了日期,只有年月份,是她去世前住院的那段時間。 畫面里出現周漫時陸周瑜恍惚了許久,大概由于精神不好,面對鏡頭她說得斷斷續續,大意是今后讓陸周瑜好好生活,沒再提那些尖銳的理論。 視頻陸周瑜只看到一半,因為到時間去和夏炎吃晚飯,后來一直耽擱許久。 “改天帶你見一下我媽吧?!狈畔率謾C,陸周瑜在被子下摟住夏炎的腰。 “好啊,”夏炎回抱住他,不知道第幾次詢問:“家屬院裝修的怎么樣了,真的不用我去幫忙嗎?” 陸周瑜仍是說“不用”,和“快好了”。 春天來臨的時候,敦煌項目基本定調,總算有稍許的喘息機會。有一天午后,花開的最熱鬧的時間,夏炎剛出工作室,就接到陸周瑜的電話,說正在籌備一場個人展,問他能否來幫忙。 “什么展?”之前沒聽他提起過。 電話里也沒具體說明,夏炎讓他把地址發來,說開車馬上到。掛斷之后,收到定位信息,先開始他沒注意,跟著導航走,行至一半覺得熟悉,分明是家屬院的方向。 到了地方,敲門沒人應,夏炎摸出那枚很久沒用過的黃銅鑰匙,打開了門。 室內煥然一新,原本老舊和不便的裝修被拆除,規劃了更適宜人居住的設計,顏色也明亮許多。 還是沒見到人,夏炎握著鑰匙走進去,路過客廳時,茶幾上有一只造型前衛的花瓶,鋼藍色玻璃制,細長的瓶頸呈四十五度傾斜,但與之格格不入的,是插在瓶子里的一朵笨拙的紙花。 走近了,夏炎捻住花枝,輕輕抽出來看,確定是自己曾在診所里折的那支川崎玫瑰,當時送給陸周瑜,他卻只敢說是月季。 通往花園的玻璃門沒關緊,被風吹開一條小縫,隱約能聽見外面有動靜。夏炎喊了一聲,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