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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很大,鋪滿草坪,根據主人的喜好擺放著白色雕花桌椅、樺木畫架、燒烤爐和小型噴泉。 院子中央是一顆漂亮的鹿角漆樹,樹葉是紅色,果實也是紅色,枝丫迂曲向上,在灰蒙蒙的空氣中,像在灼灼燃燒,晃得陸周瑜瞇了瞇眼睛,無端想起自己家的后院,似乎缺少這樣的生機。 麻煩的是將金魚帶回國。 需要辦理檢疫證明,開具疫苗接種證書,如此種種,等他和金魚一同風塵仆仆地抵達夏炎家門口時,已精疲力竭。 小心地抱起魚缸,夏炎向右側過身,示意道:“鑰匙在兜里?!?/br> 陸周瑜順勢伸進他風衣的口袋里,摸到一把冰涼的鏈子,沉甸甸的,不像鑰匙。夏炎還在低頭看魚,注意到他的動作,“沒有嗎?那這邊呢?”說完又向左側轉身。 這次碰到了,一大串,有家門鑰匙,車鑰匙,門禁卡,以及一枚嶄新的黃銅鑰匙,齒痕還帶著金屬切割后的毛糙。 是家屬院的鑰匙,陸周瑜走之前配了一把給他。 門打開,室內有些昏暗,夏炎略微躬身,用下巴搗開開關,“快進來坐?!?/br> 燈光鋪陳,陸周瑜先看到客廳桌上的蛋糕盒,已經拆開了,白藍相間的絲帶從桌面垂到地板,糕體也被切得亂七八糟,有零星的奶油蹭在桌面上。 這都不是重點。 桌上有兩只盤子,兩個叉子,其中一只盤子里的蛋糕幾乎沒動,但奶油明顯被刮過。 他收回目光,聽見夏炎正在查資料,“不能直接放大缸里,會不適應?!?/br> “嗯?!?/br> 倒掉小魚缸里的一半水,再把大缸里的水慢慢加入,讓金魚適應溫度,如此反復。 注水的時候,夏炎的動作和神情很認真,但莫名地,陸周瑜覺得他似乎興致缺缺——并不是不高興,而且有話想說。 直到將魚轉移,它晃動薄而透明的尾翼,沉入珊瑚叢中,夏炎彎下腰,用指腹碰碰玻璃壁,輕聲說:“你回英國,我都不知道?!?/br> “臨時有點事要處理,”陸周瑜覺得沒必要向他坦陳種種波折,像邀功,也像在用辛勞換取感激,他不想聽謝謝,于是說:“順便把它帶來?!?/br> “哦,這樣啊,事情順利嗎?” “順利。你喜歡嗎?” “喜歡?!?/br> “那就好?!?/br> “很漂亮,謝……” 又來了。 夏炎說到一半的話被他用拇指堵回去,牙齒咬到指腹,有柔軟的東西一掃而過,兩個人都愣住。 “……”夏炎眨眨眼,滯澀片刻,仍堅持:“我是想說——” 陸周瑜也彎下腰,一手按在玻璃魚缸上,另一只手繞至他腦后,扣住后腦勺向前壓,用嘴唇代替拇指。 “不許說?!?/br> 他很少有這樣不克制的時候,也許是太累了,身體只能遵從本能,也許是那兩只挨在一起的盤子,透過魚缸里波動的水,在眼前張牙舞爪地晃。 這個吻不再是循序漸進的磨蹭、試探和深入,而是直白地啃噬,舌尖相抵、纏繞,水聲蔓延。 過去很久,略微分開的間隙里,夏炎喘著氣,雙頰是如赤色金魚尾翼般的薄紅,“等會兒,休息一下?!?/br> 額頭和額頭相抵,動作停下,但誰也沒有起身,幾秒鐘之后,夏炎像小動物般湊近,試探地含住陸周瑜的下唇舔舐,柔且慢,像在確認什么似的,呼吸都放緩了。 他嘴唇很燙,皮膚很燙,氣息也是燙的,但鼻尖微涼,蹭在臉上癢癢的。 兩個吻下來,似乎一周不見的距離就倏地拉進了,一轉頭,兩條魚正隔著一層玻璃,湊近他們。 “哎,被偷看了?!毕难渍f。 陸周瑜笑了一下,指節叩擊玻璃,將魚趕走,又把他拉了起來。 夏炎帶來的豆腐腦早就涼透,他又重新送進微波爐里叮,最后端出來兩碗稀碎的流體,原本清爽的鹵汁變成難以形容的顏色,油條也軟趴趴的。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頭對頭地吃下去。 盡管陸周瑜仍覺得夏炎隱隱有哪里不對,但他說“喜歡”,說“吃飽了”,說“已經退燒”,那應該真的沒有其他問題,夏炎從不撒謊。 因此,陸周瑜竭力忽視掉異樣感,收拾茶幾上的蛋糕盒時,他把兩只盤子疊在一起,歸進垃圾桶,一邊擦拭桌面上的奶油,問:“和誰吃的蛋糕?”語氣似乎不大好,他又補充:“好吃嗎?” “沈齊,”夏炎正在給魚放食,“還可以,不過很甜,你應該不喜歡?!?/br> 有塊奶油很是頑固,干涸在桌面上,陸周瑜用了很大力氣才擦掉。 午睡過后,兩個人商議出去約會,可以逛公園,去電影院,或者博物館轉一轉。 但臨出門前,陸周瑜看見夏炎蒼白的臉,突然傾身用額頭碰了碰他,guntang。他不太確定地又用手試,隨即意識到嚴重性:“去醫院?!?/br> “不用,沒什么事?!毕难缀?,“剛睡醒就容易沒力氣?!?/br> 他靠在玄關的墻上,大約是鼻腔堵塞,只能微張著嘴呼吸,嘴唇呈現不正常的深紅,還在不死心地提議:“博物館有古埃及的黃金木乃伊展,我們去看那個吧?!?/br> “不行?!标懼荑ぐ醋〖绨?,把他抵在墻上,不由分說地從衣架上拿過風衣,將人裹住,拖進電梯。 “醫院還要排隊,去診所就行了,”夏炎無力掙扎,妥協道:“上次你輸水那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