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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年拐到衛生間去洗了把臉,冰冷的水珠拍在臉上都無法叫人清醒。 謝航是不是知道了? 他與鏡子中的自己四目相接,許久沒有挪開視線。 謝航應當是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失態。 不能讓他知道。 念頭一經挑起就再也放不下。原先他總覺得這事情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還有一段時間認為主動告訴他也無大礙。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怕謝航無法接受。 這是謝航曾經向他清晰表達的意思,他很珍惜這個朋友。 如果他知道這個他珍之重之、敞開心扉自我剖白的朋友……是個同性戀。 他會怎么想? 季思年抓著頭發,莫名有些心慌。 不是所有人都像尹博一樣無所謂,尹博是研究心理學的,謝航又不是。 他腦子昏昏沉沉,一會兒是季建安的臉一會兒是那天那只粉色的恐龍,大雜燴一樣在眼前晃來晃去。 “季思年?!?/br> 大雜燴里還出現了謝航的聲音。 “季思年?” 他猛一扭頭,謝航就站在兩步遠的地方,眼眸深沉地看著他。 又是這個眼神,好像可以洞悉全世界所有秘密,季思年躲避著側過身子。 謝航沒有靠近,只是盯著背對著他的人。 良久,季思年才說:“走吧?!?/br> 第27章 肩膀 從八月九號到二十號總共十一天,謝航都沒有再去練車。 季思年也不再覺得宋瑋很聒噪了。每當宋瑋問一句“謝航今天也不來嗎”,他都會在心里跟著罵道:是啊,他今天還他媽的不來嗎。 他快把剎車踩爛了也想不出來原因。 總不會真是因為那天的KTV吧? 季思年把心態掰直了一些,努力換位思考,認為一個正常性取向為女的男生應該不會因為兄弟喝酒上頭就從此不見他。 那種曖昧環境下催生出來的尷尬只是他的單方面感受,謝航大概是對此無感的。連他都沒有躲著不見人,謝航沒道理避著他。 教練給出的官方原因是家里有要事抽不開身,季思年將信將疑,還沒等細細分析,就被一聲喊拉回了思緒。 “曲線行駛兩個彎,四個車輪子挨個壓線,你在表演雜技?”教練甩著一根從路邊拔的蘆葦葉,趕牛一樣跟在車屁股后面。 “哎?!奔舅寄陣@著氣,眼睛四處瞟了瞟。 他從未想到曲線行駛居然成為他的滑鐵盧項目。 教練教給他的幾個點位統統找不到,他跟教練講情況時教練也不理解,兩個人雞同鴨講了老半天,最后推斷是座椅高度出現了問題。 季思年在頭頂比劃兩下,與車頂之間剛剛好一個拳頭:“座椅沒問題?!?/br> “那還看不見?”教練簡直要暴跳如雷,拿蘆葦葉掃著擋風玻璃的左下角,“這里,白線頂到這里的時候轉方向盤?!?/br> 季思年看他兩眼,沒好意思說之前他一直都是這樣開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后車輪壓線后,教練扣動打火機點了根煙:“你憑感覺吧,曲線行駛是最簡單的了,憑感覺可以過,別死盯線了?!?/br> “我……盡力?!奔舅寄暧悬c沒底。 自由發揮之后就越來越離譜,他總是覺得車身是奔著白線去,拐彎要么拐早了要么拐晚了,四個輪子總有一個壓在線上。 沒謝航真不行,都沒人給他喊停。 謝航家里到底有什么事?謝成又來鬧了? “季思年,你把你高考的精力分十分之一過來,都不可能把車頂到草里?!苯叹毬曇敉ζ届o。 “我靠!”季思年立馬踩了剎車,直起身子仰頭看,車前蓋都已經進到彎道里面的綠化里了。 宋瑋在后面笑得快喘不上氣了。 “踩剎車是吧!”教練緊跟著說,“你自己權衡啊,壓線扣一百分,停車扣五分,你現在都能負著考上安大了?!?/br> 季思年在倒車和壓草之間糾結了一下,選擇了挑戰曲線行駛倒車。 宋瑋探出頭來看著地面:“可以繼續倒,離得遠?!?/br> 季思年靠著那點可以忽略不計的感覺,愣是把車倒回了入口處。 他再次開進去時瞥了眼后視鏡,宋瑋正趴在車窗上看風景。 要是謝航在…… “轉!”教練說。 不想了,想了好幾天,人沒想來,倒是挨了不少罵。 造孽了。 謝航就仿佛失聯一樣,中途連謝舟都發過一條微信問他什么時候去報道,謝航居然連個拍一拍都沒有。 剛剛更進一步的關系似乎再次降回冰點,謝航又變成了一段關系中最來去自如的人,他只將生活的最外層袒露給季思年看,再往里便寸步難行。 這讓季思年有些惱羞成怒,可他又說不上來為什么。 如果是尹博,就算大半年不與他聯系遇訁。,他都不會這么別扭。 不合適。 尹博說的挺對的,他倆的性格連做朋友都不合適。 在沒有謝航的教練車上練了十幾天,季思年自力更生學會了曲線行駛和直角轉彎。 科二其實不算難,他回顧著相冊里那張畫在備忘錄里的側方停車示意圖,在喇叭聲里抬起頭。 教練車從不遠處駛來,此時是早上六點半,今天是個還算隆重的日子,他終于要考科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