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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他暑假以來換的第三個鋼化膜了。 季思年按亮鎖屏,看到竟然有兩個未接來電。 謝舟在十分鐘前給他打過電話,他愣了一下,才記起來謝航說他的手機一直關機,估計是謝舟聯系不上才找到的他。 他納悶地按了按音量鍵,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被靜音了。 “你meimei給我打了電話,要不要回一下?”季思年抬眼看過去。 謝航接過手機,冰冷的指尖碰了碰他的手,之后低下頭,輕車熟路地解開了鎖屏。 季思年正要說密碼,見到這一幕欲言又止。 謝舟是通過微信打來的,打回去時等了許久才接通。 “怎么了?”謝航問。 他沒想到謝舟會滿世界找他,應該是謝成那邊的事被沈榮知道了。 “你把謝成揍成那樣子,不找你要遺產也該找你要醫藥費了?!敝x舟語氣倒挺平靜,還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看樣子沒出什么大事。 緊接著就聽謝舟說:“謝成他老婆孩子找來了?!?/br> 謝航小聲罵了一句:“cao?!?/br> 季思年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第一次聽見謝航罵人,還挺稀奇。 他猛然發現自己就跟被謝航同化了一樣,此時心如止水,就連聽見謝航罵街都只是略微驚訝一下,壓根沒掛心發生了什么事。 好像跟著謝航從療養院逃跑后,出了天大的事都不會讓他動一動眉毛了。 謝航沒有聊很久,只是說定了幾個時間,季思年還沒聽出門道來就掛掉了。 “出事兒了?”他立刻問。 謝航把手機還給他,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額角:“找我賠醫藥費?!?/br> “狗皮膏藥?!奔舅寄臧櫫税櫭碱^,他平時最怕沾上胡攪蠻纏的,謝航家里已經夠雞飛狗跳了,這簡直是又添一把火。 謝航想了一會兒,終于把自己的手機開機,一面查看信息一面說:“我明天不跟你去練車了?!?/br> “你要去醫院?” “嗯?!敝x航補了一句,“不是去看他,我姥姥轉院還有一堆事要辦,我得去看著?!?/br> 季思年聽著就替他累:“你媽不是在嗎?” “我不放心?!敝x航嘆著氣,“她也就搞研究行,其他的現在謝舟都比她靠譜?!?/br> 手機里的消息太多,短信和未接幾乎占滿了通知欄,沈榮的、謝舟的,還有兩個陌生號碼。 他全部忽略掉,第一時間打開微信,林護士的消息欄里空空如也。 他幾不可聞地松一口氣,盯著那片空白久久沒有動彈。 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起初關機確實是嫌麻煩,昨天沈榮鬧得太猛,半點不像個高知,以至于他今天中午給院方遞沈榮的名片時,對方看著那個“安城生物制藥研究所”半天沒答上話。 從療養院出來以后還不開機,就是單純的想要逃避了。 他怕林護士會問起季思年。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林護士全名叫林菁,從前在私人診所里做心理咨詢師,今年才進這家療養院,謝舟之前打聽過,她是因為私事臨時調任來,應該是和院長有關系,來這上班簽的甚至都不是勞動合同,等到年底會回到自己的診所。 他跟林菁之間的淵源挺深,早在他們相遇于療養院中之前。 五六年前的事了,是謝航第一次發現他對男孩的興趣遠大于對女孩的時候。 那時候他知道這叫同性戀。 但他覺得這是病。 可以說是遺傳病的前兆,或者是扭曲童年的延遲影響,總之不會是什么正常的心理狀態。 他私下里通過沈榮的人脈找了一家評價不錯的診所——起碼不是詐騙或者傳銷的那種,然后在某個周末跑去見了心理咨詢師。 他一直很害怕這些烙印在童年中的、象征著尖叫與痛苦的東西,比如心理醫生、消毒水味、鎮靜劑。 但他還是去了。 謝航感到慌張,如果是精神方面出現任何問題,他都不會那樣慌張,幻聽幻視也好,抑郁狂躁也罷,他起碼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知道吃藥就可以治好。 可是同性戀不一樣。姥姥沒有、mama沒有,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沒有任何錯處,可他就是……喜歡男孩。 他了解心理咨詢的流程,為了應付大夫的詢問,甚至在去之前想好了說辭,怎么發現的、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具體癥狀的表現。 可是林菁問他的第一句話是“你為什么覺得這是病”。 謝航啞口無言。 他不敢說因為我的基因里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不敢和一個外人講述那些自己都不愿回首的陰暗往事。 林菁的第二句話是“你為什么對此感到害怕”。 她太敏銳,幾乎不用存在僥幸心理,謝航知道今天的事一出,她一定對季思年的身份有了些判斷。 謝航甚至都可以想象出對話的具體內容。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不是。 你喜歡他嗎?我分不清對友情的渴望和愛慕,不過通過對我們相識的時間以及相處方式的分析,我暫時是不喜歡的。 那你希望他是你的男朋友嗎?我不希望。我只想和他成為朋友,我從來沒有主動交過朋友,其他的事……日后再說。 你到底是不希望,還是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