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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起眼皮,看到是女孩兒的父親。 江棄抬手擋了一下,說:“不用?!?/br> “那個……”男人悻悻收回煙,“實不相瞞,剛才,我跟苗苗聊過了,她……” 江棄聽他欲言又止,也猜到發生了什么,他并不愛管這些閑事,但有些好奇。不是已經叫了那么多專業人士來幫他們,怎么還是溝通不了? 于是他問:“怎么聊的?!?/br> “唉,江先生,我們去那邊?”男人請江棄往樓道去,知道女兒在病房里,不想再刺激她。 可到了樓道,江棄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這才發現,已經站了個人。 是女孩兒的母親。 中年女人穿著一身干練的西服,短發齊肩,攏在耳后。手指銜著一根煙,看到江棄走過來,先是抬手問了句:“介意嗎?” 看江棄沒沒什么反應,她就又接著抽。 然后有些疲憊地伸出手來,跟江棄自我介紹了一下:“江總,你好,我是晨康科技的嚴平秋,你應該不知道我。我是新醫療器械項目的負責人,之前的技術是跟你們集團旗下——” “平秋!”她丈夫一跺腳,打斷她。 “???”嚴平秋愣了一下,然后尷尬地收回手,說,“啊,不好意思,我習慣了。不好意思?!?/br> 她連說了兩聲不好意思,臉上是一種茫然無措的表情。 李崇對江棄說:“那個教育專家叫我們等到苗苗平靜了,就和她聊聊。剛才那會兒,苗苗從心理醫生那兒回來,我和她媽看她狀態還挺好的,就抓緊時間溝通了。結果她一句都聽不進去,而且非??咕芎臀覀冋f話?!?/br> “怎么這么急?!苯瓧墕?。 按理說,這種情況,至少要等孩子平靜幾天,再找合適時機溝通。 這兩口子卻跟趕鴨子上架似的,人剛醒,就急著要解決問題。 李崇沒了昨晚找人時那么大的火氣,現在經歷了一夜風波,人也有些憔悴,聽到江棄的問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江總,你有所不知,我老婆她請假只有半天時間?!?/br> 嚴平秋的工作地點在X城,平時很少有時間回來。這次是出了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才終于從工作中抽身,火急火燎請了假趕來。 到的時候,天剛擦亮,李苗苗還睡著,她就和李崇被叫去了專家那兒學習。 這么說起來,相當于嚴平秋都還沒來得及抱著她女兒關心一下,就開始著手處理他們之間的教育問題了。 江棄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但也顯然感覺到這當中的不對??伤€沒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就見嚴平秋突然掐了煙,然后蹲在了地上。 捂著臉哭起來。 “嗚嗚……苗苗怎么會自殺呢?她為什么會想死呢?” 她丈夫李崇嘆了聲氣,也蹲下去扶著她的肩安慰她:“這事我也有問題,不對,我的問題很大。我平時沒有關注她的情緒,每天只知道叫她吃飯,催她寫作業睡覺,也沒有和她好好聊過。她這個年紀,壓力大,也沒有地方發泄,唉……” 嚴平秋想了想,說:“是不是我陪她的時間太少了?那我,我休假,停職半年,在她高考前,我留在家里照顧她?” 李崇似乎也不確定,只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可以嗎?你們公司那么大,能讓你停職那么久?” “可以試試,情況特殊也許能批假?!?/br> “那行,你要不明天就回X城給你們領導請示一下?!?/br> 兩口子蹲在地上討論了很久。 江棄靠在角落沉默著。 他本就生得高,面對兩個蜷縮著的人,他就更加居高臨下。 眼神淡淡的,又一言不發,看上去頗有些冷酷。 嚴平秋跟丈夫商量完,做出了莫大的犧牲——她是個事業型女強人,這輩子就沒有為別的事兒耽誤過工作,為女兒高考辦理一次休假可以說是天大的事了—— 所以她表情里的難過,有一部分應該也是為了她自己。 她站起來,自認為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于是拍平自己衣服皺褶,然后對江棄露出了一臉天衣無縫的職業微笑,道:“不管怎么說,這次多謝江總舍命相救,小女真是給您添了大麻煩,等她好些,我讓她親自跟您道謝?!?/br> 江棄原本低著頭,聽到她的話,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 嚴平秋聽不出他這笑聲的意味。 說是回應她,又似乎意味深長,說是嘲諷,但又沒那么刻薄。 她混跡江湖多年,對這些情緒的變化很敏感,就問了句:“江總,我剛才說的話,是有不周到的地方?” 江棄撩起眼皮,臉上果真帶著笑。 他說:“周到,周到得很?!?/br> “……”這下嚴平秋確定了,江棄在嗤笑,并且言語中有些尖刻地暗諷,于是她蹙了眉,問道, “江總的話我怎么聽不懂?難道是……哦,我懂了,江總別誤會,這事兒當然不是簡單道謝就算了,我日后一定拿出誠意——” “不必,你女兒本來也不是我救的。我跳下去是為我愛人——”江棄覺得,應該要讓嚴平秋知道他恩人的名字,于是字句頓挫,又暗含揶揄地說, “嚴總應該搞清楚一件事,昨晚如果沒有燕也然,你女兒最后連尸體都撈不到,再有一次,她可能就沒那個工夫等你請半天假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