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天災之后 第15節
不能停下腳步。 不能將自己的脆弱顯于人前。 有一個這樣堅強且稱職的母親,如果沒有意外,她的孩子應該能安然長大吧。這真是件幸運、也是件非常不幸悲哀的事情啊…… 第14章 腐殖之蛇 “都叫你別說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陳大叔倒是看得明白,現在姜琳母女哪還有心情聽你說話?人家和你很熟嗎,需要你去安慰???人家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你就不要去打擾別人了,讓她們安安靜靜自己待一會收斂傷口不好嗎,非要去揭人家的傷疤! “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呀……” 陳大娘完全不服氣,她大著嗓門準備和自己男人大吵一架,被她捂在懷里的狗蛋胡亂撲騰,幾人鬧了好一段時間才被聞聲趕來的守衛呵斥到安靜,但就算他們這里消停了,庇護所內其他人的聲音也是不斷傳來。 整的一個地下洞窟,是沒有隔音條件的。 “……龜龜,我只有你了?!?/br> 黑暗嘈雜的環境中,雁歸依稀聽見姜琳輕聲哽咽地喃喃到,外表堅強的女人伸出手將她抱在懷里,緊緊地抱住,仿佛擁抱最后一根垂下的繩索,也從擁抱中汲取能讓她負重前行的勇氣,她還有孩子,她只有孩子了。 雁歸回抱她,微微閉上眼:“我在?!?/br> 這是比起空蕩的口頭安慰,更能讓姜琳堅持下去的承諾與舉動……她還在。 她們在地下的庇護所里呆了整整一天,等到外面一陣連著一陣的巨響與怪物的嘶啞叫聲終于停下,等到巨蛇的嘶鳴與重物挪動的摩擦聲逐漸遠去,被封鎖的洞口外透進的幾率昏暗光線變得明亮,像是清晨的太陽終于升起。 無歸城僅剩下的幾名守衛驅散了洞口位置的人,他們小心翼翼搬開一角的石塊探頭往外看去,在確認了腐殖之蛇終于離去之后,轉回洞xue深處迎來無歸城的執政官,這才招呼了幾個平民將封閉洞口的層疊石塊推倒。 刺眼的清晨陽光投進黑暗的洞xue,執政官大人撫了撫沾染了灰塵的衣袍,雁歸被mama緊緊抱在懷里,她抬起頭,看見了執政官高昂著頭目不斜視從身旁走過,他的神情帶著藐視他人的漠然與高傲,這樣一個人會下令讓足足兩千多人去送死,也是挺合情合理的。 如果有機會…… “全部都出來,黑潮已經離開了!” 在執政官傲慢得像是施舍的示意下,一名幸存的守衛同樣高昂著頭器宇軒昂地向庇護所內的人喊道,或許他還以自己是在執政官大人跟前做事,作為執政官大人的親衛從而避免了上戰場的幸運為傲? 姜琳低著頭抱著孩子,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并不顯眼,她的情緒實在太過低落了,連面色都如同生著病的慘白,能支持她繼續走下去的勇氣來源只有她最后的親人,她的女兒。 與她那睚眥必報的女兒不同的是,她并不恨下達了讓她的丈夫踏上死路的執政官,因為經歷過黑潮襲擊、經歷過漆黑巨蛇的她非常明白,只是付出兩千人的生命便能驅離黑潮,這樣的犧牲其實非常的值得,而且…… “阿娘,我自己走吧……” 雁歸有些擔憂姜琳現在的身體狀況,她承認自己其實對雁禾并沒有太過深切的感情,他死去了,自己會傷心難過,卻并不會哀莫大于心死,甚至還有心情去思考沒有雁禾這個家里的頂梁柱之后,往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我沒什么的,龜龜,別擔心了?!?/br> 姜琳看似平靜地將孩子放下來,從黑暗得誰都看不見的陰影角落里走到太陽之下,堅強的偽裝也就隨之披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層將她與這個世界隔離的盔甲,有人上來和她搭話她也面無表情卻有條不紊地應答上一兩聲,然后接著牽著孩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被她敷衍過去的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她有可什么高傲的???” “你別去惹她,沒聽說她家男人死了嗎……” 那人頓時幸災樂禍:“呵,原來是死了男人啊,這就難怪她頂著張死人臉了,我看她沒有了丈夫以后怎么過日子,我不生氣我就等著看她姜琳的好戲,沒有雁禾她什么都不是!” “沒了雁禾,這姜琳以后可得吃苦頭咯?!?/br> “這就是報應,叫她平日里……” 悉悉索索背后的閑言碎語聽得雁歸心生煩悶,甚至想轉頭去揍那些八婆一頓,可惜她今年才七歲,怕是得被那群中年婦女吊起來打。 不過看她們幸災樂禍的樣子,怕是暗自嫉妒姜琳很久了吧,畢竟姜琳每天就是在外城做個半天的輕松活計補貼補貼家用,生活輕松又愉快,男人賺錢給力性子也好,家里不缺錢也不缺糧食,可不就得遭人妒恨嘛。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雁歸如此作想,雖然對于一群只會在背后說閑話的小丑,她也不準備寬宏大量就當自己沒聽見就是了,她就是這么的小心眼,背后報復的手段她也不缺,無外乎是半夜里柴房著了火,家里孩子被人悶頭打上幾頓。 此事暫且不提,她們終于回到了家。 家中一切依舊。 只離了人一天一夜,連灰塵都不曾覆上。 但也只過了一天一夜,這個家就缺少了最重要的頂梁柱,讓人不得不嘆一聲世事難料。 回到家的雁歸還來不及松懈一瞬,便看見姜琳飛快關上了大門和窗戶,她的表情有些奇怪,蒼白著臉隱隱含著懷疑之意,待門窗關緊之后,她回過頭掀開床上的被褥,緊接著撬開木制的床板—— “阿娘??” 雁歸驚訝一聲,然后便被床板下面隱藏的事物震驚了,那是層層疊疊碼在一起的鼓囊袋子,乍一眼看去足足有十多個,她眼睜睜看著姜琳打開那些袋子,里面裝的竟然全是這個世界的錢幣!有銅有銀,甚至還有幾個袋子里裝的是邊境城市根本用不上的金幣! “果然……” 姜琳低喃一聲,她仿佛早有預料,又面無表情將床板按了回去,將被褥重新鋪好,雁歸對自家竟然有這么多錢藏著表示震驚不已,原本她還對失去了來自父親每月入賬的大筆收入后,為往后該如何生活而煩惱,現在不用了。 “阿娘,這些錢幣哪里來的?!” “是你阿爹留下來的?!?/br> 姜琳慢慢坐到床沿邊上,坐在一堆錢的上面,她緩緩吐出一口郁氣,垂著眼簾緊抿著嘴唇,讓人分不清她現在是在難過還是在沉思:“在他去送死之前,他在這里留下了這些?!?/br> 果然……雁歸也想說這個詞了。 能拿出這么多錢幣的雁禾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守衛?又或者說,能穿行于黑山與迷霧的男人,真的會坦然接受一道送死的命令,然后心甘情愿去往戰場,擔當黑潮之蛇的口糧? 屋內不約而同靜謐了稍許。 兩人都不約而同心懷猶疑。 “我和你阿爹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他挺有錢,而且長得很好看,是我喜歡的那種,在無歸城的單身守衛里,就他好看得鶴立雞群,可以說,我是對他那張臉一見鐘情?!?/br> 像是在自言自語,姜琳聲音平淡地敘述出她與雁禾之間的往事,“當初我才十五歲,育幼院的女孩子十五歲就會被嫁出去,我不想被隨便嫁給一個男人,也不想被內城的某種人看中,然后花上一筆錢將我買回去,就想了個辦法,自己找個看得上的男人嫁了?!?/br> “我在無歸城的城門口,第一眼就看中了他,禾哥看起來與其他人截然不同,他不像是這種小城市能夠養育出來的人。他會隨手給路邊的流浪老人一枚銀幣,就像只是隨手遞出了一個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東西。那天,我看到了他,鼓起勇氣上去問他‘你成親了嗎?’……” 姜琳蒼白的面上勾勒出無意識的笑意。 …… “喂!” 十五歲的女孩有些局促且突兀地喚住城門口的守衛,男人回過頭,用冷漠的眼神望向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女孩,他長相俊朗,氣質清冷如刀,與其他人看起來都不同,女孩被他注視著就覺得越來越緊張,她慌亂地脫口而出: “那個,你成親了嗎?” 陌生的男人神情沒有什么變化,只低下頭靜靜看了看女孩,女孩本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男人一看就是那種高冷型的,但或許男人只是反應慢半拍? 他眨了眨眼,慢慢搖頭,依舊不語。 “我也沒成親呢!” 女孩下意識傻笑了起來,就像十五歲這個年齡還未成親,是一件令她感到快樂的事情一樣,她接著說道,“那……你可以和我成親嗎?” 這樣的話語,已經付諸出她畢生勇氣了。 男人像是認真想了想,他簡略地問: “你的名字?” “我叫姜琳!” 男人漆黑的瞳孔微不可見地一顛: “姜……你是周月城的人?” “難、難道你看不上外城人的姑娘嗎!” 她的目標本不應該是內城人,在無歸城如果要一名內城的居民想和外城人成親,就得搬出內城去往外城居住,雖然戶籍不變,但原本的地位肯定是保不住的,想到這里,女孩發熱的頭腦瞬間冷卻下來,她也終于冷靜下來。 這樣的人,本就不該看上她。 但男人依舊是搖頭,卻道:“好?!?/br> 女孩有些費解:“什么……好?” 男人用那雙充盈了冷漠、與不知為何越是注視便越會讓人感到害怕的漆黑雙眸靜靜注視著她,他是一個表里如一都顯得冰冷如刀的男人,但在此時,他那面無表情的俊朗面孔慢慢浮現細微的笑意,這一笑讓他整個人都像冰冷的雕像活了過來,他簡潔回應道: “成親,我答應了?!?/br> 作者有話說: 還剩明天一章就能結束腐殖之蛇,寫得好憋屈??! 最后一個篇章就是龜龜獲得金手指的時候啦,十二歲,命運開始的地方,也是這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終于向她完全敞開的節點,雖然有點小虐,但后面就是爽文,我要寫金手指!該有的都會有??! 第15章 腐殖之蛇 雁禾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從初見時,他看起來是一個冷漠得仿佛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獨行者,周身都縈繞孤身一人如刀劍鋒芒的森然氣息,令人只敢遠觀而不敢靠近。 但在相處過后才能知道,對于他親近的人來說,其實他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或許只是偽裝,至少在姜琳和孩子面前,他并未顯露過自己如刀鋒舔血般的本性,他將自己變得普通、溫和而冷靜,僅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鋒利。 他并非不善言辭,只是不喜歡和無關之人交流,就像自帶一種旁若無人的淡漠,這種骨子里透出的漠視感無形之中勸退了大量狂蜂浪蝶,也為他的妻子引來了大量的妒恨。 他并非是沒有缺點的。 比如說他那神秘的背景,神秘的身份。他常年不著家,只留下孤兒寡母獨自生活,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無法彌補的缺陷。 畢竟就算他離開了家,長年在外,也會留下大量的金錢供家里使用,無歸城的糧食補給也從未缺少過,比起其他人家里的丈夫,雁禾可以說是最優秀的那種了,誰又能忍得住不用伺候男人還有錢花的好日子的誘惑呢。 最初姜琳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的富有,從而喜歡上他這個人,一個從育幼院出來的孤兒最看重的不就是一個平安穩定的生活、一個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嗎,雁禾還多了一個長得好看的優點。 在最初的喜歡逐漸冷卻之后,余下的便只有習慣,他會是這個家的丈夫、父親。 雖然他一直缺席。 直到陛下仙逝,他逐漸有了轉變。 變得更加沉默孤寂,仿若隨著陛下一同躺進死亡的墓地里,他身上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重,死寂的眼神搖曳微弱的火苗。 他終有一日會離去的吧。 不論是隨著陛下死去,還是悄然離去…… 不過,現在細想這些,也是晚了。 “就這樣,你們就在一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