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兩個字轉為震驚的語氣，阿蠻看到入口處的人影時，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看向自己的腳尖：“阿姐，你怎么來了？”

    隱約之中，阿蠻的肩膀顫了顫，眼角余光卻不斷的瞥向阿嫵，似乎在害怕阿姐生氣。

    良久她都沒有聽見阿嫵說話的聲音。

    只是瞬間她就明白自家阿姐是真的生氣了，當下就焦急的扯了扯衣角，變著花樣解釋：“阿姐，我只是想見見阿哥，這才偷跑出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阿嫵冷著臉，定定的掃過阿蠻。

    滿心的焦急最后卻只化為嘆息聲，阿蠻從不會這般驕縱，這是第一次做的這般過火，她生氣的同時也覺得阿蠻確實長大了，有自己的思維。

    和什么不懂的孩子有了些區別。

    如此，她就算嫁到姜部，阿蠻應當也能自己照顧好自己才是。

    “阿蠻，你長大了?！卑程址鬟^阿蠻的臉，臉上多了抹釋懷：“阿姐以后也能放心你留在這?！?/br>
    “阿姐？”阿蠻不懂自己明明做錯了事，自家阿姐怎么不罰她也不責怪她，居然還說這版奇奇怪怪的話，實在是讓她不解：“你不生氣嗎？”

    阿嫵彎了彎眼，將阿蠻緊緊的擁入懷中：“不生氣，阿姐怎么會生你的氣，但你日后可不能如此任性妄為，會讓阿姐和阿娘還有閉環她們擔心的?！?/br>
    聞言，阿蠻眼眸轉了圈，似懂非懂的點頭：“那阿姐可要答應我，日后要多來看看玄九阿哥，他自己在這太寂寞了?！?/br>
    她總覺得玄九和自家阿姐在某種方面有些類似。

    但以她的智商又說不出來……

    阿蠻急的吞了口吐沫，害怕阿嫵不答應，想要靠撒嬌來讓阿嫵服軟，但沒想到，這次自家阿姐居然點頭應下。

    “好，難得阿蠻這般喜歡一個人，阿姐怎么能不答應？”

    終歸，是她欠阿蠻的。

    大巫師說過，在母胎之中，她與阿蠻為了活下來不斷爭奪，最后生下來時，阿蠻因為在母胎之中欠缺營養變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還被大巫師預言乃不祥之兆。

    追根究底，都是她欠了阿蠻。

    阿蠻開心的抬起頭，抓過她的手：“阿姐說的是真的？”

    “阿姐何時騙過你？”阿嫵撫了撫阿蠻的發，嘴角稍稍勾了勾：“只要阿姐在這一天，就陪你來玩一天，直到你不愿意再來為止，如何？”

    阿蠻欣喜的點頭，歡天喜地的轉了個圈，去拉玄九的手：“阿哥你聽見沒，日后阿姐會陪我來找你?！?/br>
    “嗯?！?/br>
    玄九似乎對阿蠻格外有耐心，沒有不屑嫌棄，溫和的揉了揉她的發頂，阿蠻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蹦蹦跳跳又去后山摘桃子。

    院子里瞬間只剩下兩人。

    空氣似乎顯得格外安靜愜意。

    阿嫵沉默了會，還是道：“多謝你照顧阿蠻，她……不懂事，麻煩你了?！?/br>
    “她很單純，比俗世之人干凈的多，和她相處不用有那般多的防備，不算麻煩?！毙烹y得說了這么多話，眼眸低垂，轉了過來：“反倒是殿主你，為何有意避開在下？”

    “我……”

    剛想反駁，玄九卻打斷她：“殿主，在下不是阿蠻，自是糊弄不了?！?/br>
    阿嫵手指攪在一起，她自然知道玄九和阿蠻的不同。

    “公子說笑了，我并不打算糊弄你，只是身不由己罷了?！?/br>
    第632章 身不由己

    玄九并未繼續追究她刻意避開的事，只是輕喃了聲：“世上很多人和事都是身不由己，沒想到這般尊貴的殿主也是如此，竟然我覺得有幾分可笑?！?/br>
    沉默。

    其實阿嫵知道玄九這不是在嘲諷自己，只是感嘆世上的諸多不公罷了。

    作為殿主的她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呢？

    定是更加身陷泥沼。

    她看了看玄九，突地笑出聲：“玄九，你果真是個極好的人?！?/br>
    ……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阿蠻的原因，她會每日都陪阿蠻去看望玄九，兩人時常待在一起，偶爾作畫彈琴，伴隨著高山流水很是愜意。

    就連不懂音律的阿蠻都會雙手托腮在旁邊聽得如癡如醉，最后還會拍著手鼓掌，夸了這個又夸那個，忙的不亦樂乎。

    到最后，阿嫵都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阿蠻才會對玄九這般上心，還是自己的心本來就是如此。

    她刻意去忽視這個問題不去分辨。

    只認為自己和玄九這樣是正常的君子之交，可每到深更半夜時，她都會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刻意忽視的問題并不代表不存在，只不過在心中扎根結底罷了。

    阿蠻聽著聽著便趴在桌上熟睡，而玄九則拿了果子和遞給阿嫵。

    從相處以來，阿嫵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個簡單的漁夫，只不過身份對于兩人而言并不重要，她并不多問：“多謝?！?/br>
    “阿嫵?！?/br>
    “嗯？”

    突地，阿嫵自然而然的看向玄九，在下一秒紅霞卻飛入臉頰，羞怯的厲害，他居然叫她的名字！

    玄九遞出一根發簪，見她不接，就起身親自簪入她的發頂。

    “很好看?！?/br>
    簪好后，他認真的看了會，由衷夸贊。

    而阿嫵卻渾身緊繃，僵硬的幾乎轉不動脖頸，她只覺得腦袋重于千斤，那根簪子不知道代表著什么，心中難言復雜：“你為何要送我這個？”

    玄九坐在旁邊道：“因為阿嫵不缺什么，你身為殿主定是要什么有什么，我這也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只有親手做根發簪贈與你?！?/br>
    阿嫵手指攥緊：“發簪是你親手做的嗎？”

    “嗯?！?/br>
    “那我不能收?！碧^貴重她承受不起，說著她就要將發簪給拿下來，卻被他直接抓住手。

    兩人雙手碰在一起，似乎讓皮膚都覺得刺痛。

    倏地，阿嫵就將手給縮了回去，逃也似的站起身想走。

    玄九立即道：“抱歉，是我唐突?！?/br>
    阿嫵頓住腳步，身子僵了僵，語氣也是干干的，澀澀的：“沒，是我不小心，你不用在意?！?/br>
    就在此時，玄九偏頭，有意無意的湊了過來，意味不明的道：“阿嫵，其實我是故意的，因為，我就喜歡看你般模樣，發簪是我親手做的，也是我想親手給你的東西?！?/br>
    只不過瞬間阿嫵就覺得整個人都要炸了，渾身溫度過高，灼熱而烈。

    也在同時，她覺得玄九簡直太過惡劣，根本不是表面上的翩翩君子！

    可她……

    阿嫵深吸了口氣，恨自己不能直接反駁玄九：“玄九，你再這樣我便生氣了！”

    玄九旋身抓過她的手，冷著臉沉聲道：“你明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為何你不懂拒絕，任由我靠近？阿嫵，我是個來歷不明的人，更不是南朝人，可你就這般毫不設防讓我靠近你！”

    “是你太過單純還是太傻？”他緊緊的捏著她的手，表情隱忍：“我終是該拿你怎么辦？”

    阿嫵愣了愣。

    面對這樣的玄九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她心生慌亂，盯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究竟是怎么了？

    阿蠻也被吵醒，揉了揉眼睛道：“阿姐、阿哥你們怎么了，怎么吵架了？”

    說著她就沖過來攔在兩人的中間，瞪著眼睛氣鼓鼓的道：“阿哥，你不能欺負我阿姐，不然我以后不來找你玩了，我會非常討厭你的！”

    要知道阿姐就是她的全部，誰都不能欺負，就算她喜歡這個阿哥，那也是因為他和阿姐給她的感覺一樣。

    若他欺辱阿姐那她絕對不會再喜歡他！

    阿嫵牽過阿蠻的手，往木屋外走去，她急匆匆的回了宮內，沐浴更衣沒有和阿蠻說過一句話，阿蠻看她臉色冷沉也不敢多嘴，只乖巧的陪在旁邊。

    靠在浴池邊緣，阿嫵抬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腦子里反復都是玄九那幾句話。

    “砰——”

    就在這時，腦袋上挽著發髻的簪子直接掉入大理石板，最后又滑入浴池，她呆了會，這才想起這根陌生的發簪是玄九親自雕刻的，是他送給她的。

    她沉入水底將簪子撿起，手指摸過發簪上的紋路，上面刻著她最為喜歡的云霧紋，隱約間還有她的名：嫵。

    突地，她冷嗤一聲。

    想要將簪子扔掉，卻在準備脫手時忍了下來，緊緊的抿了抿唇。

    耳邊又想起玄九那些話。

    是啊，明明她就知道玄九靠近她是有備而來目的不純，可她卻自愿沉淪，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然連自己都分不清。

    一開始她是想要看玄九究竟是為了什么，后來呢？

    后來似乎已經分不清原因了。

    只享受她和他在一起的那絲快樂，活了這么多年，她從未有過這般感覺，只覺得在徐那就身邊才最為真實，沒有誰懂她，但玄九懂，兩人是那般契合。

    可今日，他為何要將話拆穿說出來。

    明明能這樣隱瞞到她出嫁不是嗎？

    “阿姐，你怎么又哭了？”

    剛從浴池里的水中出來，阿嫵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貪婪的呼吸著空氣，想要讓肺里面好受些，還不等她回過神，阿蠻就伸出手擦向她的眼角，語調驚詫。

    “是不是阿哥今日欺負你？惹你傷心了？”阿蠻嘟著嘴，顯然氣的不行：“明日我就去找他算賬，看他還敢不敢欺負阿姐！”

    阿嫵別過頭，撐著下巴靠在浴池邊緣：“好啊?！?/br>
    “唔——”

    當下阿蠻就別扭的不行，不知道該不該接下去，真要去找阿哥算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