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繼母養兒日常 第33節
沈翠沒打聽勞不語為何前頭要借錢度日,這種事情發生在他這不靠譜的人身上,顯得非常正常。 她沉吟不語,勞不語道:“我真沒騙你,身上就幾兩銀子傍身,全給出去也不夠還的?!?/br> 沈翠道:“那我境況和你差不多,身上也只有幾兩銀子傍身?!?/br> 這會子輪到勞不語傻眼了,他說不可能! “昨兒個在城里,夫人不是才置辦了兩桌酒席嗎?” “唔,那是我娘家出錢置辦的。而且是因為前頭人家小瞧了我們二胖,覺得他找不到好先生,說了難聽的話讓我娘難受,為了讓我娘出那一口氣,教她老人家高興高興,所以我才順著她說熱鬧辦一場?!?/br> “那我說要一本《幼學瓊林》,你連夜就弄來那么好的,光那一本書可就值不止一兩銀子?!?/br> “這……這是我對二胖讀書的事上心呀,從牙縫里省出來的?!鄙虼洳缓谜f是系統給的,只得道,“夫子別想這兩樁,只想我們日常吃的,穿的,哪里像能拿出幾十兩銀子的樣子?” 勞不語喪眉耷眼地嘆了口氣,“也是。是我想岔了?!?/br> 他才來水云村第二日,因為加急給穆二胖趕進度,教學的時候并沒怎么閑聊,沒細問穆家的情況,還當這家準備養兩個讀書人,就算吃穿上不怎么講究,但怎么也應當算是村里的富戶呢。 沈翠見勞不語打消了借錢的念頭,就把話拐到了自己想的那樁事兒上。 “但我覺得夫子說的有道理。您是一代文杰,又是我們二胖的師父,該以身作則才是。前頭您那是為生活所迫,所以才出此下策,要了他一些銀錢。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您的本意。如今既想補償,而咱們又都身無長物,不如想些別的?!?/br> 沈翠這一通彩虹屁把勞不語的毛給捋順了,他捋著并不存在的胡子,做出一副儒雅文士的模樣道:“你說的在理,聽你的意思,大概是想到別的補償方法了?” 沈翠說是,“我聽過一個小故事,說一個想要李子的人,你就算給他一袋子、甚至一車桃子,他也是不會高興的。所以補償嘛,得看人家想要什么。小肥……小郎君要的是拜入您的門下,別說我們沒有銀錢還給他,就是有,給了他他就能高興?他看著像會把幾十兩銀子看在眼睛里的模樣?” 這樣的思路才是正常人會有的,所以勞不語聽了這話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為難道:“夫人肯讓我再多教一個,對我自然無甚壞處。小肥羊老實又單純,想來教他也不費什么事兒。但是咱們寒山的進度……略微,我是說略微比同齡人慢一些,再分出時間怕是……” “二胖每天都要晨讀練字,夫子就抽這部分的時間去教授小郎君。這是我們二胖自己同意的,他晚飯的時候還覺著是他占了小郎君的空兒,覺得怪對不住人家。當然這也得征求小郎君的同意,畢竟分給他的時間可能不會很多?!闭f著沈翠頓了一下,拋出一句讓勞不語再也不會猶豫的話。 “夫子當時在山長面前說的,‘不出十年,教不出一個進士’就怎么怎么樣……您當時又沒指名道姓,您說,萬一十年后我們二胖沒趕上趟,這不是……” 勞不語這次真的是茅塞頓開,眼睛發亮。 是啊,他當時只說教出一個進士,又沒指名道姓一定得是穆二胖! 勞不語和小肥羊比試過那么多次,自然知道他的水平,就算現在下場,考個秀才都不成問題,考秀才和考舉人中間隔了兩三年,就算每日他只有小半日功夫可以指點他,兩三年的功夫也能把他的水平再拉拔上一大截! 前頭她就覺得和沈翠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如今聽到這話更是恨她不是男子,兩人做個忘年交就很不錯。 “好!我這就去和小肥羊商量?!?/br> “夫子且慢?!鄙虼浒讶藬r住,這會子臉上不免也有了點熱意,“這個……束脩……” 勞不語也站住了腳,同樣為難道:“這個束脩……” 半晌后,兩人同時開口。 沈翠:“三十兩怎么樣?” 勞不語:“五兩怎么樣?”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 沈翠想的是,勞不語這塊金招牌肯定要拿大頭,他拿個二十兩,自己拿個十兩。 二十兩的價格并不是胡口亂謅的,而是比著青竹書院那邊來的,書院招生,一年束脩就是二十兩。 當然成績優異如穆云川那樣,在書院內次次考試都拔得頭籌的,則可減免掉大多數,只交一部分就成。 但那處并不是小班教學,一個班里有二十人左右。 除非是穆云川那樣被山長看重,可以開小灶的,其余的普通學生,先生分配給每個人的時間,還遠不如勞不語未來會分給小肥羊的小半天。 她要的十兩,則是會以后想辦法提高小肥羊的身體素質。 這上頭只要他個十兩,絕對算得上是良心價。 勞不語錯愕地看著她,就差把“你他娘的是真敢要啊”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勞不語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只想著一般舉人功名在身的,也就收十兩束脩,他功名早讓朝廷革去了,白身一個,而且小肥羊入門也只能占據小半部分教學時間,他又對不起對方在先,收個三五兩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愧是能把自己贏了,讓他免費上門來教學的奇女子! 要不說惺惺相惜忘年交呢! 沈翠被他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低了幾分說:“那不是……我想著小郎君往后要來家里上學,城里雖然近,但他夜間不能視物,也不方便來回,吃住都在咱們家。所以我才敢張這個嘴,不過您放心,我有法子幫他養好身子?!?/br> “原來夫人是說這個?!眲诓徽Z懂了,點頭道:“我自然是相信的,夫人能將寒山養的這般圓……這般有福相,可見是很有育兒心經的。若能為他調理好身子,別說這十兩,便是百兩,也使得!” 稀里糊涂的,穆二胖就成了沈翠會養孩子的活招牌。 沈翠也不方便解釋,點頭囫圇道:“是這個意思?!?/br> “那就這樣。我還如之前說的,答應夫人的免費三年教學期間,并不收取兩個孩子任何費用。他的束脩,就由夫人收著。畢竟我也是吃住在您家,沒什么要花錢的地方。三十兩就都讓你拿著?!?/br> 勞不語這人呢,不靠譜的時候是真的不靠譜,但講究的時候是真講究。 當然主要是他前頭在小肥羊身上撈了也不止這個數兒,是真不好意思再要他的銀子了。 兩人沒多大會兒就商量好了,進屋去后,勞不語就和少年說了這件事,先說明白他肯定是要把大部分時間教導穆二胖,再詢問他的意思。 那少年為了勞不語連青竹書院都不肯去,哪里會在意這種事? 他一直是內斂含蓄的,但聽到這消息便喜不自勝地想要撐著炕桌爬起身,給勞不語行禮。 那激動勁兒,沈翠覺得若不是他腿腳傷著,說不定當場要磕頭敬茶,把事情給定下來,讓勞不語沒有反悔的余地! 勞不語自然按著他沒動,道:“你先別動,這事兒只我們愿意也不成,你家里人也得同意才成?!?/br> 少年點頭道:“明日一早我就給兄長傳信?!?/br> 他臉上滿是自信的笑意,可見是極有信心說服他兄長的。 想來也是,書院春招都過了,他兄長都沒能讓他拜入青竹書院,便是做不得他的主的。 這件事便暫且定下來,因為還未要到行禮那一步,所以沈翠和勞不語都沒提束脩的事兒。 但后頭沈翠想走的時候,少年出聲把她喊住,拿出一枚玉佩道:“我的錢袋不知道跌落到哪里,身上只有這枚玉佩尚且值一些銀錢。算是先暫且謝過夫人的救命之恩,等我腳傷好了,我會再另備一份厚禮,登門致謝?!?/br> 那玉佩晶瑩剔透,水頭極好,綠的沒有一絲雜質,前頭沈翠還和勞不語糾結幾兩幾十兩呢,人家出手光這一塊玉佩就值數百兩了! 也難怪勞不語把他當肥羊宰,這擱誰看了不心動? 沈翠花了極大的意志力把眼神從玉佩上頭挪開,道:“救你本就是順手之舉,不是為了這些。但咱們一碼歸一碼,夫子要在我家教學,所以往后小郎君吃住需要在這處,那會兒我會跟你收取銀錢。這個玉佩你收好,我不能要?!?/br> 少年卻也執著道:“夫人也說一碼歸一碼,吃住的銀錢那自然要給。但救命的謝禮,您也該收?!?/br> 他看著柔弱好欺,但性子確實執拗,沈翠不肯收,他就一直伸著手要給。 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沈翠就換了個說法,“你這玉佩太貴重了,就算我拿去當了,當鋪老板指不定以為我是偷來的。若我留著當傳家寶,那不是有個詞叫‘懷璧其罪’嗎?難免惹來別的禍端。你若真有心要謝,那就往后的生活費多給一些?” 少年雖倔,卻也聽得進去軟話,這才把玉佩收回,“夫人說的在理,是我想法欠妥?!?/br> 后頭少年便該歇息,而勞不語要開始給穆二胖講課了,沈翠便也回去了。 回到家后她洗漱好了躺到炕上,把系統喊了出來。 【統子哥不地道啊,這么偷聽我說話,還笑場?!】 系統聽她聲音輕快,便也笑著說:【宿主又沒有屏蔽我,我當然能聽到。是我沒想到宿主也有被人噎住的時候。至于笑場,是我不對?!?/br> 沈翠沒同他計較這個。因為確實心情不錯,前頭找名師的任務還頗為折騰了一番呢,這次選同窗的任務,她都沒怎么出力。 唯一做的,大概就是提出去村口樹下看看,然后順帶把人救上來了。跟守株待兔似的! 但既然已經差不多要定下來,她當下就看起商城里可以增強人體質的商品來,腦子里已經開始做增強體質的計劃。 晚些時候,穆二胖從外頭回來,一通洗漱過后,就對著沈翠道:“娘,我可算想起來哪里見過他了?!?/br> 這個他當然是指那個少年。 前頭和勞不語在堂屋里聊那少年,穆二胖那會兒被安排在炕邊上守著,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沈翠就好笑地重復道:“我還說你越發聰明了呢,怎么那般健忘?那次在餛飩攤上,咱倆不是一起的嗎?也是聽到他和他哥說話,娘才帶你去找的勞夫子?!?/br> “咦?那次是他嗎?那會兒我好像一邊想著黃舉人的題,一邊只顧著低頭吃餛飩,沒抬頭注意過?!?/br> “那你是啥時候見過他?” “也不是見過他啦,是見過跟他長得有八九分像的,他不是有個兄長嗎?應該那就是他兄長?!?/br> 沈翠正給他鋪被窩,后頭很快又聽穆二胖接著道:“他兄長是大哥的朋友,那次在裁縫店,他兄長還要給大哥做新衣裳呢?!?/br> 聽到這,沈翠的手頓住了。 第三十二章 穆二胖這么一說,沈翠就知道小肥羊是誰了。 穆云川微末時只有一個好友,姓衛,叫衛恕。 而衛恕則有個弟弟,名叫衛奚。 衛奚在書中有名有姓,也多少有些戲份,但卻并不是什么好事。 試問科舉文里什么最多?那自然是男主的對照組,衛奚也是作為穆云川對照組而存在的。 原書中的衛家兄弟其實是一對雙生子,但雙生子是這個朝代不祥的象征,若是皇宮中、或者達官貴人家出了雙生子,幾乎都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一個孩子。 這兄弟倆生下來,一個健壯有力,哭聲嘹亮。 另一個則瘦小羸弱,哭聲小的像小貓叫喚似的。 似乎上天一開始就在二人中做出了選擇。 但衛家人心軟,沒舍得把衛奚弄死,只是把他偷偷送到鄉下,放到莊子上讓人看顧著。 后頭一直到衛奚十歲,衛家一直平安順遂,本家還從這縣城小地方一路把生意做到了京城,并沒有發生任何不祥的事情。 而且衛奚因為娘胎里帶出來的不足,身子一直是弱不禁風的,看著比同齡人小上兩三歲。 衛家人就把他接了回去,對外放出說法,把他的年紀改小了兩歲,只說他是生下來后就有不足,送到道館里長大的,如今長成了,便可以歸家了。 衛奚在外十年,雖有下人伺候,吃喝不愁,甚至還有先生對他指點教學,算是沒受過什么苦,但親人不在身邊十余年,他又被限制在一方小院子里,不能隨意出去走動,性情到底有些左了。 算著書里的時間線,他就是在這會子被衛恕帶進了青竹書院。 但因為錯過了春招,他進去的時候名不正言不順。 自古文人相輕,書院那些通過正??荚嚵鞒踢M來的,自然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