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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自己呆坐自言自語,不傷人?!?/br> 雨水不斷打在小村官的臉上,他張嘴說話,水就會流進嘴里:“我待會兒就得走,接下來這一周都要去省會運物資!你注意安全!” “是你該注意安全?!彼沃櫭嫉?,“去吧……” 四周逐漸安靜了,太陽即將落山,夕陽在灰蒙蒙的水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 他橫坐在窗沿,單腿掛在外頭,對著外面的風景發呆。 又百無聊賴地玩起手機打發時間,直到電量僅剩三分之一才停下。手機上,所有頁面鋪天蓋地推送全國各地為清源加油的信息,他回復完家人朋友發來的關心信息,擔憂地看一眼電量,然后按下關機鍵。 本以為自己一個人過的還算可以,但到第三天半夜,宋知的狀態便有些不對了…… 雨又下起來…… 只要一打開窗戶,外頭就跟瓢潑似的往里捎水。天上烏云密布,響雷一個接著一個,嚇得毛尖兒把背弓起來,直往他懷里鉆。 宋知摸摸毛尖兒,以示安慰,抬眸一看,對面房頂上的黑土松狗正被淋得可憐。 他和它在雨幕里對視幾秒。 翼德在籠子里嗚咽地叫了兩聲,見對方還在看,便拿爪子拼命地扒鐵籠。 宋知也郁悶。 雞和兔子倒還好,有棚有頂,但狗籠子是露天的,雨又大,它這得淋到什么時候? 宋知把毛尖兒放在床上,打開窗戶,往下投去一眼。二樓離地雖說不高,但水位淹沒過一樓,他的窗戶和鄭海忠的房頂又隔著一米稍多的距離,如果這么邁過去,稍有不慎,掉進水里去的話,可是踩不到底的…… 翼德見他要過來,爪子扒得更急。宋知咬咬牙,從窗框里伸出一條腿來。窗外的世界冷得不像話,冰涼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來,澆得他睜不開眼睛。 賣力邁開腿,小心翼翼攀過去。 還算順利。 扛狗回來的路更是艱難,宋知單手提住一只四十斤重的土狗,把腿抻得死直,狼狽地夠到邊框,單臂用力,扒住窗戶頂部,保持這空中劈大叉的姿勢喘了一會兒,然后才一把握住門框,費力把自己蕩進來。 “呼……” 他累得實在夠嗆,把土松放在地上: “鄭海忠把你養得真膘肥體壯!” 抹去臉上的水,氣還尚未喘勻,怕把床弄濕,宋知剛走遠一點,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 再一看,那黑土松在他床邊瘋狂抖起毛來。剎那間,水珠四濺,惹得邊上的毛尖沒兒一下彈開。 “cao!”宋知趕緊把它拽到一邊:“給我過來吧你!” “把小爺床弄濕了,我他媽上哪兒湊活一晚去?” 床最終還是濕了。 潮乎乎的,躺上去,難受的不得了。到了深夜,從被子里摸到外頭的濕處,陰涼得冰手。 身上也冷,沒電沒水,也就沒洗熱水澡的可能。 宋知捱得難受,好不容易迷迷瞪瞪睡著,半夜轟隆一聲巨響,又從夢里驚醒。 慘白的月光之下,他眼睜睜瞧見茶莊斜后方的大街上,有戶位于高坡的人家,房子竟對半撕裂開,一半沒入洪水里,即刻不見蹤影,剩下一半佇立在滔天洪水中…… 夜幕里,不知道哪個方向傳出慌張的喊聲: “潰堤啦!” “潰堤啦?。?!” “……” 這么一吼,家家戶戶都忙起來了。本來指望堤壩夠牢,但水位線日益告急,警戒線高得不能再高,每個人心中都惶惶不安。偌大的漢江水系竟然也無法包容這樣一場強降雨! 田嘉木聯系下游,是想把水最終排進長江,可奈何眼下長江水還要倒灌! 天災地變。 在春茶上市的季節,對這個小鎮的經濟發展來說,堪稱滅頂之災。 半夜一點,政府派重車去壓江上的橋梁,以防它被沖垮。陸上的公路早已被吞噬,這是清源鎮最后一處與外界的聯系通道……整個城鎮嚴重內澇,一切設施全部停擺。 宋知再也沒睡著,畢竟夜里的一幕實在太過驚心動魄,洪水已經猖獗到能把房子沖塌的地步了……他不想坐以待斃,凌晨時分,他無數次嘗試下樓,但最成功的一次也僅是剛到達茶莊門口,還差點被強悍的水流沖遠。 天色破曉時,宋知也仍未走出去。 他病懨懨地胡亂塞進一口餅,鼻塞頭疼,涼餅下肚,胃也一陣抽痛。 整個人不禁焦躁起來,怎么人活著活著,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天色蒙蒙亮,又有一戶人家的房子被連著地基,整齊地端進水里…… 從各地來的人員和志愿者開始實施救援。 救生艇四十分鐘一趟,一共二十條船。暴雨時猛時緩,路上水流湍急,營救速度很慢,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排到他這里。 甚至弱勢群體都還沒有撤離結束。 他一個半大小伙子,實在不好意思去問什么時候能排到自己。于是,宋知決心去幫忙。 趁雨停之時,他叫住一個救生員,借了繩子,綁在腰上,從二樓下來。 水位比人高,腳打滑,他一下栽里頭,半天沒起來,危急中撐住墻壁,才勉強把鼻子嘴巴露出水面。 “上來!”有人一把拉住他。 宋知驚魂未定:“多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