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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方忙得脫不開身,連春分節氣該栽培新苗的時候,也因為各種事耽擱下來。 宋知在茶市閑逛時,聽老板娘談到這事,便主動聯系對方,說想租下來。 這處茶田位于丘陵緩坡,位置較高,走上來都要半小時。 有道是“高山出好茶”,地方越高,氣溫地溫好,雨水豐沛云霧多,滋味也是尋常茶葉不可比擬的。 但同樣存有缺陷,緩坡太緩,排水能力很差。宋知把地犁好以后,不會挖排水溝,他東刨刨,西摸摸,手上粘滿泥巴,在地里站到日高人渴,也沒想出一個合理設計。 遂作罷。 蹲在地上,將買來的茶苗均勻地栽進去,又用四根棍兒在四角支起一層塑料布——在清明之前,都得給虛弱的茶苗遮陰。 一忙一上午,午飯還沒吃,等終于站起來,腰也差點折了。 他突然從重重叢叢的茶樹里冒出來,一下引來梯田上不少婦女的目光。宋知最后檢查過一遍,正欲離開,卻聽田里所有女人都在夸他。 她們努力說起普通話:“小茶爺,你怎么這樣勤快?” “不泡你的茶,對種地入迷啦?” 宋知:“嗐,什么也不是!” “你的苗苗行了不?” “還行,看它們自己的造化了?!彼沃f完,沿著田埂出來,走到外面的土路上。上頭一個女人突然叫住他:“瞧你手臟的,我有條新毛巾,給你擦擦?!?/br> 下頭一個婦女剛看到她拿出來,就開始喊:“你用白汗巾給小茶爺擦泥巴?你怎么不跑到他家里,再給他洗洗襪子咯?” “……” 宋知天天被調戲,人已經聽麻了。 男人們都在地里沉悶地埋頭干活,兩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懟起來。她們從早到晚一直重復機械式的枯燥勞動,早就苦不堪言,誰也不放棄制造樂子的機會。 “回去啦?”一個茶農問。 宋知:“對,差不多了?!?/br> “歇歇吧,等明年苗養好,和我們再一起采茶!” 宋知應了聲好,心里盤算,茶樹要三到五年投產,這才剛開始種,離采茶那天還早著呢。 不過,他有十足的耐心。 茶苗是在茶市上精挑細選過的,為了土地的排水性,宋知又花錢找人修排水溝。他喜歡喝茶,享受種植的過程,對茶葉要求很高,再加上從小花錢又大手大腳的,以至于成本高昂。 但所幸,他的茶苗長勢喜人。僅僅一個月后,原本只有腳踝的苗竄到小腿那么高,植株也長得結實。 早上,茶市上的老板娘還問他:“小茶爺,你田怎么樣咯?” 宋知:“還行,不澇了?!?/br> 老板娘好像對他的排水溝很有興趣,打聽道:“這么有用?” “我聽人家說,今年云團來得比平時早,梅雨要提前咯?!?/br> 宋知說:“丘陵快兩百米高,怎么也不會淹到那地方吧,除非把我的苗沖跑了,不然的話,做好排水就行?!?/br> 轉完茶田,再逛茶市,似乎已經成了他新的習慣。手里提著兩斤茶,還沒進家門,宋知在茶莊門口的碎水泥路上,發現一個瞎子拄著棍兒正在那里敲敲打打地走。 他多看了幾眼,喊出一嗓子:“誒!” “您上這兒遛彎兒?這一條道上可都是大車!” 瞎子戴著一副全黑鏡片的眼鏡,聽到有人在叫他,僅側過一點身體: “小兄弟,我想去劉老志家,該怎么走呀?” 劉老志? 劉家姊妹花和劉茶茶他爹。 “走岔道兒了?!彼贿吿_往茶莊走,一邊回頭說:“方向反了,隔老遠呢。您叫個人把您捎過去,這路上全是重卡,別給你掛車上拖走了?!?/br> 見那瞎子想了一秒,轉過方向,繼續用棍子往前面路上試探地敲,然后自己再小步地挪。 宋知把裝茶的塑料袋子放屋里,走出來,嘆一口氣:“走吧,我捎您?!?/br> 他走到跟前,才發覺這瞎子身上掛的東西奇奇怪怪的,握著棍子的手像雞爪子,又癯又黑,腰間還掛一破布袋。 “您是干嘛的?” 瞎子笑笑,說:“我是個算命先生?!?/br> 宋知沒說話,拽住棍子另一頭,在街上走了大半小時,把人領到劉家茶莊。 他看到劉茶茶在院子里的樹底下打沙袋,沒好氣地問:“你爹呢?” 劉茶茶斜眼瞅過宋知,他正在變聲期,扭頭用粗嘎的嗓音朝屋里喊:“媽!算命的來啦!” 劉老志匆匆出來迎接,看到宋知,頓了一下:“小茶爺也來咯?” “趕巧碰上了?!彼沃钢赶棺樱骸罢f是來你們這邊兒的?!?/br> 他好奇地問:“你算命算什么呢?” 劉老志年過知命之年,黝黑的臉上揚起一點哂笑:“算算我老婆……懷的是男是女……” 宋知神色一亮:“哎呦!” “你這老狗!又抱一胎,恭喜恭喜!” 他老婆這才從后頭慢慢走出來,宋知看到對方的肚子已經很鼓了,心想,媳婦懷了,不去醫院托熟人打聽孩子性別,算命……這能算準么? 似乎猜透他心中所想,劉老志的妻子說:“八個月了?!?/br> “懷男孩肚子尖,懷女孩肚子圓。我找她們都看過了,看不出來,打算讓大師幫我看看,再算算這一胎生得順不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