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秦淮這個死陰三兒撤了他的職,還叫程開祖頂上,簡直是在他的臉上狂甩耳光!宋知翻了案后,不是還想繼續追查真相么?他愿意把謎底告訴宋知,也無比期待能給秦淮來一出什么好戲。 宋國嘯站立成一尊雕塑,客廳里陰沉得幾乎要打雷下雨。 張鳴兩手絞在一起,直定定地看向宋國嘯:“至于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不清楚,但是我能篤定,是跟他手底下的其他產業相干的?!?/br> “言盡于此?!?/br> 劉茹慧聲音顫抖地問:“你為什么今天才跟我們說這些?” 張鳴早想好了說辭,他走上前,拍拍舊日同僚的肩膀:“兩個孩子當初瞎胡鬧的事,都已經過去了?!?/br> “現在上門說這個,也是我看開之后,想和你們家重歸于好?!?/br> “十年前的事我都快記不得了……” 十年前。 宋國嘯查到一樁政府官員貪污外包工廠項目款的案子,但苦于涉案人是秦淮,年紀輕輕便升到副廳的“能人”,上下關系沒有他搞不定的。宋國嘯無法進行徹查,于是躍級申請調查。在取證期間,他發現除了項目款意外,秦淮賬下還有許多來源不明的收入。 秦淮為了打點關系,托張鳴的領導主動向宋國嘯退還“好處費”,還有一些市里的領導干部開始找宋國嘯打招呼,說什么民不告、官不糾,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張鳴不知道該往哪邊倒,他向來站隊在自己領導那邊,領導又收了秦淮好處。但宋國嘯儼然一副鐵面判官的架勢,把正義堅持到底,說什么也不能讓私情違反黨紀,否則就算瀆職。 結果,秦淮的事被宋國嘯寫了一份完整的報告提交上去,正是宋驤寄出的那版—— 秦淮的事引起了重大關注,因此被開除,張鳴也被提出來擋箭,而領導明哲保身,只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宋國嘯拒絕各類說情,從此受上層干部看重,一路升至監察廳廳長。 他和張鳴本是考進機關的同一批人。本來可以不向上通報張鳴的名字,但宋國嘯那個死腦筋,那個不通融的正經勁,像他們機關單位的墻上,掛的那句“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牌匾似的,字刻在上面,嚴謹呆板。 于是張鳴被撤了職,大好前程,杳無所蹤。張鳴的老婆當時也正值生產——張令澤本來該有個jiejie的。 她受了影響,孩子流了。后來才懷了張令澤,但是也落下了病。之后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死了。 張鳴回憶到這里,忽然發覺自己的人生,的確跟程開祖那頭王八說的一模一樣。 沒有立場! 眼前人是誰,他就跟誰。 沒自己的主意,果然是做不成大事的。 張鳴嘆一口氣,繼續道來:“我當年幫秦淮向你說情,后來秦淮也愿意叫我跟著他干。他的投資公司才剛起步,我還在為怎么坐上副董的位子發愁,有天,他派我去一個地方?!?/br> “說是叫我找一份文件?!?/br> 三個人都在無言地聽著。 “我到了現場,才知道你們宋驤出了事,我不知道秦淮要找什么文件?!?/br> “不過,在你們宋驤衣服里……”他頓了頓。 那天夜里,他開車趕到國道上,看到宋國嘯的大兒子口角是血地擠在車與山崖的夾縫中,滿下巴、胸口都是血,還有吐出來的內臟沫兒。張鳴一看,人肯定是不行了,他正撥打120,聽到宋驤氣若游絲地喊了他一聲:“張叔?!?/br> 張鳴趕緊安慰:“別說話,救護車馬上就來,我給你打電話!” 宋驤興許也清楚自己活不成了,用手伸進口袋,里頭拿出一張紙,開始交代后事:“能不能幫我交給我爸……” 張鳴忽然把聲音放低,不敢再看宋國嘯:“那張紙……我給了秦淮?!?/br> “上面記著一個地址?!睆堷Q說,“我沒去過?!?/br> “但也一直沒敢忘?!?/br> 他從大衣兜里掏出記事本,早在上面寫好了,撕掉,遞給宋國嘯。 夫妻兩人一時哽咽。兩年過去了,這事不斷地被翻出來,像心頭陳舊的傷疤被挑開一樣,再也好不全。 “宋驤死前,一直在喊‘紙’?!?/br> “不是在喊‘知’?!?/br> “交警當時站在我旁邊,沒看到那張紙,查過戶口本,一看弟弟叫宋知,便理解錯了?!?/br> “你們也就理解錯了……” 劉茹慧徹底抑制不住心里翻騰的悲慟,差點要暈厥過去。 “啊……??!”她恨地捶了丈夫兩拳。 嫁給宋國嘯時她就該知道的,紀檢干部得罪人,全家都要受打擊報復!她慘痛的人生就是這么來的,全出在這里了! “我怎么就偏偏嫁給你啊……!” 張令澤從他們家走之前,很想問問宋知的眼睛傷勢,畢竟那天他傷得實在不輕。人不是宋知揍的,好和警察交代,但是把宋知一個人丟下,他實在愧疚。 看到夫妻二人,一個悲慟大哭,一個面色鐵青,張令澤最終還是住了口。他猜想,宋知還沒回家吧,不然聽到這樣的動靜,怎么會不出來。 的確如此,在張鳴剛抵達宋家門口之時,遠在三環的宋知,還在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一輛黑色的汽車自后方駛來,在他身邊緩緩停下。 落下車窗,男人的臉從里面顯露出來:“我送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