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老板娘說：“我要這些?！?/br>
    后者對小茶爺的手筆相當吃驚：“這么多？你要給牛喝咯？”

    “不是?！彼沃?。

    老板娘本以為自己很幽默，還尋思著怎么不見小茶爺與她打趣。見人心情不好，她又多問了一句：“給你推個小推車，不然你拿不回去咯?！?/br>
    小茶爺卻擺手說不用，他把那十斤重的茶葉扛在單肩上：“我走了?！?/br>
    老板娘的眼神直勾勾地追隨他背影離開，她和旁邊的女攤主嘀咕道：“他今天怎么板著一張臉，也不跟人笑？

    那女攤主眼冒桃心：“板個臉的模樣還挺帥呢?！?/br>
    老板娘：“就是耍帥的年紀咯?！?/br>
    小茶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他一走，茶市上的婦女們每日養眼打卡的任務也完成了。

    宋知回到茶莊，把這些便宜的炒青平鋪在茶盤上，一根一根地看，那些形狀不好、易碎的葉子全部被他撿出去，一上午扔了一地。

    他開始揚茶，像臺機器一樣，不知疲倦地重復上下的動作。直到晌午邊上，終于要揚完最后一盤。

    這時宋知已經機械地動著胳膊，瞧著路對面的土狗，發起呆。

    鄭大爺正巧出來倒垃圾，他見隔壁的臭小子在這里發愣，走過去，把煙桿里的煙灰往宋知手里磕了磕。

    “您干嗎！”

    宋知忙把手里的煙灰倒掉。

    鄭海忠喊他：“手里的茶葉都篩飛了！好茶葉也掉地上啦！你篩空氣呢？”

    “我看你一晌了，跟我說說，遇上什么煩惱啦？”

    宋知把地上的好茶葉撿起來：“沒什么煩惱?！?/br>
    鄭大爺找了個馬扎子，在他身邊坐下。

    “行啦，咱們這破房子隔音一點不好?！?/br>
    “我昨天半夜，聽到你在被窩偷哭?！?/br>
    宋知一時無語，鄭大爺總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鄭海忠嘆一口氣，把煙桿子往臺階上磕磕，勸慰起宋知來：“有什么想不開的，人都是這么活過來的，都是要受苦的?！?/br>
    后者癟嘴：“為什么非得受苦呢?！?/br>
    鄭海忠來了勁頭：“怎么不得受苦呢？你見過有人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嗎？”

    還不等宋知說話，他自問自答：“有，我還的確見過?！?/br>
    “之前的你?！?/br>
    他打量宋知一眼：“不過現在看來不是了?！?/br>
    “……”

    他接著說：“熬過去就好啦，人都得經過一遭什么。就跟茶葉一樣，小時候，鮮鮮活活地長大了，結果到了年紀以后，被狠掐下來，揉、烤、揚、炒，容易碎的茶葉相當于死了，剩下活著的，最后還得再被開水燙褪一層皮?！?/br>
    “然后呢？”宋知回頭看他。

    “然后啊，燙完一層皮以后，有的茶葉浮起來?！?/br>
    “有的茶葉沉下去?！?/br>
    “就是咱們泡茶的時候講究的‘三浮三沉’，好看嗎？”大爺一嘖嘴，“還別說，泡茶的時候，還覺得真挺好看的呢！”

    “這道理聽上去都很蒼白，聽我說這些，就跟喝白開水一樣?！?/br>
    “好好挺住嘍，只要熬過去，怎么也能從苦茶里使勁咂摸出點甜?！?/br>
    宋知吐槽道：“那您怎么不使勁咂摸，還喜歡往苦茶里放黃。冰糖？”

    大爺往后一仰，一吐煙圈：“你這個臭小子，當我在這兒跟你放屁呢?！?/br>
    宋知無法深刻體會，但他非常同意鄭大爺說的那句“沒有不受苦的人”。

    他把它記在了心里。

    第二天，宋知擠上通往市里的公交車。

    這算是速成班開班第一天。

    剛一到站，他卻看到劉家那對姐妹倆也在這里。

    她們極為熱情地同宋知打了招呼，還跟他打聽方成衍的情況。

    “小茶爺！你也在這兒嗎？”兩個小女孩騎著電動車沖到宋知跟前，一人一邊，把他夾在中間。

    “方成衍跟你一起來了沒有？”

    宋知問：“你們打聽過了？都知道他名字了？”

    兩個女孩對宋知輪番轟炸：“打聽過了，他好厲害啊?！?/br>
    另一個問：“他是不是很有錢??？”

    “我爸說他的汽車值好幾百個W呢?！?/br>
    “別說是開發區了，在我們家這邊都傳開了?！?/br>
    “他快三十了，怎么不娶媳婦？”

    劉荼荼對劉茗茗說：“看你說的，難不成在等你滿十八嗎？”

    “你滾！”

    劉茗茗揚起頭，繼續問宋知：“你呢，你怎么不和他玩了？”

    “玩兒?！彼沃院喴赓W地崩出一個字。

    劉荼荼說：“什么時候把他帶過來，跟我們也見見，上次見面太草率了，我們都沒有和他說話?！?/br>
    “你們不跟他說話，他怎么說？人本來就不愛吭聲?！彼沃f。

    她們兩個異口同聲，聲音交疊，異常響亮：“可他一直在看你??！”

    小茶爺這下不說話了。

    她們兩個明明和自己是對手關系，卻非要和他湊在一起。

    不過，這兩個女孩子還挺可愛的，宋知聽她們嘰嘰喳喳，似乎就能把腦子里那點讓人郁悶的東西擠出去。

    宋知很快適應了這種狀態。

    他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從未睡過懶覺。

    逛完茶市，把該干的活兒干完以后，每天下午坐著公交車三點去，八點回，剩下的時間就用來反復練習。每天下午風里雨里地去上課，跟著茶藝老師糾正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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