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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接過。 宋知湊近來點火。 外面天昏沉,打火機亮起來的時候,仿佛把他的眼睛也點亮了。宋知就著那點火,點燃自己的煙。隨后,他脫力似的靠在木椅上,臉包圍在升起的白色煙霧里,渾身充斥著一股頹喪的小勁兒。 方成衍摸貓的手也停下了。 毛尖兒不滿地用爪子碰了一下方成衍,覺得自己受到冷落,它不滿地“喵”了一聲,就跳下梨花椅,邁著步子往廁所里去了。 宋知才吸了兩口,他盯著指尖燃燒得極慢、出煙嗆人的茶煙,不知怎的,忽然心生厭惡,轉手又把過濾煙嘴用力按在白瓷缸里。 “那……我們要做點什么嗎?” 他抬頭望向男人。 …… 洗手間里傳來希希索索的聲音。 這個店員長得清雋朗逸,內里卻熱情的不得了。方成衍感嘆了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然后跟著他走進去。 宋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方成衍不喜歡被別人觸碰,他冷冷地撥開那只手,然后便被小茶爺挑開兩顆紐扣。 毛尖兒還在墻角的貓砂盆里,它歪著頭,用溜圓的眼睛戒備地盯著這兩個胡作非為的人。見宋知下一秒被人翻了個面,它驚訝地抬起一只前爪,動也不動,一時看呆了。 身上的褲子被迅速解開,擺成一個最被動的姿態。 …… …… …… 宋知高昂起頭,心跳得很快,但不知怎么的,他聽到男人的心似乎比自己跳得還要猛烈。 箭就在弦上,雙手剛剛搭上腰。 “不太……不太行……” “對不住兄弟……” “停停?!毙〉陠T一連叫了兩個停。 “第一次嗎?”方成衍在他背后冷聲問道。 宋知看不到他的神情,臉紅到脖子:“嗯?!?/br> 他說完,硬是轉過來身體,把手隔在兩人中間,內心天人交戰般地和人對視了一番,最后還是把方成衍推開了。 …… “你覺得怎么樣,成衍?” 老爺子的話,打斷了方成衍漂浮的思緒。 “嗯?” “爺爺在問你上午的茶,喝得怎么樣?”看到老爺子神情不悅,一旁的小叔趕忙重復一遍。 “是很好?!彼鐚嵒卮?。 茶很好。 人,從后面握住腰的時候,感覺也很好。 方成衍回味起那觸感,淡淡地往里屋的方向瞥過。 “謝謝,謝謝?!背床璧乃渭掖笊┬χ崞鹱仙皦?,給他們的茶杯蓄滿水:“聽您這口音,也是打北京來的吧?” “對,我年輕的時候在清源當了八年兵,對這兒,有感情啦?!边@是老爺子逢人便要講的事情,他帶著驕傲的神情,啜一口茶:“人老了,就想去自己待過的地方多看看……” 女人一臉驚訝:“您還在這里當過兵?” 方成衍老實坐著,面上波瀾不驚,但實在無心再聽下去。 他不顧老爺子和小叔詫異的眼神,在二人的目光中,走至里屋前,掀開門簾,高高的個子往門口一站,那窄門就被占的不??p隙。 但是。 里面卻空無一人。 ——那店員去哪兒了? 方成衍環顧一周,朝著茶莊另外一個出口走去。 從門欄跨出去,便是茶莊背對著的土路,一條泥濘的土路看不到頭,通往居民區。 茶莊與隔壁人家之間,有一條長廊,其上支了一張小方桌。 方成衍本以為那店員單純是因為上午的事害臊,待在里屋不肯出來。哪料到人早就自個兒跑了出去,還和隔壁大爺一人一個馬扎,在象棋桌上大殺四方。 宋知背對方成衍,坐在那里。 他抬手用車把大爺的馬吃掉,將棋子統一放在右手邊。被接連吃了好幾個子兒的大爺凝視起棋盤上的局勢,陷入沉思。良久,那大爺才遲疑地拿起一顆后方棋子,稍加思索,讓棋子躍過楚河漢界。 這位老人手哆哆嗦嗦的,好像身體有什么不便之處,一直擺了好半天,才把手里的象棋放準在十字交界處。 宋知不著急,耐心地等候,然后再繼續動他手下那枚所向披靡的“車”。 鄭大爺家就在日澗茶莊的隔壁,宋知聽大嫂說,這大爺做過前額葉切除手術,精神有點障礙,讓他和人下棋的時候多禮讓禮讓長輩。結果下一秒,大爺倏地將了他一步好棋,直接把他的車吃掉了。 “呀,呀!”宋知瞪大眼睛:“大意了,您這糟老頭兒可以啊?!?/br> 大爺被叫成“糟老頭兒”,很是不滿:“你這臭嘴,怎么長這么大還……還沒被人打死?” 宋知轉而反擊:“您快別說我了,您呢,天天茶里泡那老大個冰糖??蓜e吃了,得了糖尿病容易早死?!?/br> 好家伙,大爺氣得手都抖得猛起來了。 “你給我滾蛋,那是我閨女孝順我的!” “茶水放點冰糖怎么了,成天拿這事說我,你叫別人評評理……”他用哆嗦的手指指宋知身后的男人?!澳贻p人,你看半天了吧?你說說,我無非吃他一棋,怎么要被他這么損?” 宋知順著大爺指的方向回頭。 看到上午來的那個司機,正在自家茶莊的后門站著,與他四目相對。 小茶爺不由得皺起眉,轉頭回來,覺得屁股底下這馬扎子坐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