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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它呢?!崩钅琳f。 岳人歌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喜歡是喜歡,但現在需要用錢?!?/br> 兩人一時沉默。 岳人歌的境況遠遠超出李牧的想象。一直到現在,李牧尚且不知道岳人歌還能撐多久。手機上的新聞在不停更新,就在剛才,最新的通告要求花都封城。 李牧將這條新聞念了出來,岳人歌淡淡地一笑,“這下你是真的走不了了?!?/br> “還請麻煩讓我在酒吧多住一段時間?!崩钅琳f。 岳人歌嘆了口氣,沒說話。 住酒吧當然可以,住多久都行。只是在這里究竟有什么意義,岳人歌尚且找不到結果。 開車進了小區,李牧看見小區外圍已經開始圍起警戒線。 “別緊張,物業搞的,現在在嚴控進出?!痹廊烁枵f,“保安認得你,別擔心?!?/br> 一切似乎沒變,一切又似乎都變了。李牧深吸了一口氣,隔著口罩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小區庭院里的常青植物自然還是綠著葉子,可不知為何,竟一點生機也無。 岳人歌神情漠然,停好了車。李牧這才發現底下車庫里的車竟也不多。他正想問,發現岳人歌已經下車,站在不遠處等他,于是趕緊開了車門,追了上去。 這樣一前一后地回家,場景似曾相識,卻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原本明晃晃的電梯間仿佛也蒙了一層灰,只映出兩個落拓的人影。 岳人歌按了樓層,忽然開口,“樓下那間儲藏室,是我租的,我給退了?!?/br> 李牧點點頭,“好?!?/br> “東西都放在家里,所以會有一點亂?!?/br> 李牧不再說話。 其實岳人歌不必這樣三番五次地提醒自己。李牧跟在岳人歌的身后,忽然覺得他現在怎么變得這樣小。瘦伶伶的,幾乎一把就可以提起來。他跟著進了岳人歌的家,窗簾閉鎖著,只透著淡淡的光。玄關的聲控燈“啪”地一下亮了,青幽地罩在他們的頭頂。 李牧在門口換了鞋,見岳人歌晃到客廳,將窗簾猛地拉開。淡薄的陽光照了進來,像涂了一層劣質的黃油。他站在玄關,只敢小心翼翼地看,半個步子也不敢邁。 岳人歌沒有夸張,確實是凌亂了些。樓下儲藏室的酒全都搬了過來,客廳專門開辟了一個角,去堆放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佳釀。酒是嬌貴的東西,有嚴格的保存的方式,看得出岳人歌寶貝他們,但是東西實在太多,不免顯得有些龐雜。 茶幾上還放著裝外賣的塑料袋和一次性餐具,雜志和報紙隨意地堆在一邊,看樣子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收拾了。岳人歌招呼他進屋,李牧隨手在鞋柜頂上摸了一把,一層淺淡的灰。 岳人歌是多么愛干凈的人,這在他家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李牧不覺有些哽咽,又見岳人歌手忙腳亂將沙發和茶幾收拾好,轉身從冰箱里拿出兩罐啤酒。 “不好意思,家里燒水壺壞了?!痹廊烁栊π?,“只有這個了?!?/br> 自他們認識以來,李牧還是第一次見岳人歌喝啤酒。 倒不是說啤酒不高端,而是岳人歌以前從不碰這個,他沒有喝啤酒的習慣。李牧有一種一切在緩緩崩塌的感覺,以前那個岳人歌似乎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個人。 “啪”的一聲,岳人歌開了啤酒,冰涼的啤酒浮沫涌了上來。他將罐子遞給李牧,自己卻不喝。他看著李牧風云變幻的表情,淡然一笑,“是覺得有些意外,對嗎?” 李牧原以為,滄海桑田的巨變才會讓人震撼,殊不知,這細枝末節之處的遷移也會讓人感慨萬分。 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岳人歌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成為他所不熟知的另一個人。 ……又或者,他根本從未真正地了解過對方。 “其實之前很多人在勸我,把狄俄尼做好就不錯了,不必再去折騰一家新的店?!痹廊烁璨⒉蛔谏嘲l上,席地一坐,兩腿一盤,隨意得仿佛在他自家的葡萄園。他微微仰著頭,像是在看天花板,目之所及,好像就是他要尋找的答案。李牧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看到的卻是一片白茫茫。 “開一家新的店比想象得難得多,雖然有狄俄尼珠玉在前,但難免還是有些困難。一開始,每月的虧損是以數萬計的,還不算投入的成本,”岳人歌伸手捋了一把垂在額前的劉海,“其實一度,我是想放棄了的?!?/br> “可是我不甘心,”岳人歌重新抬起頭,看著李牧,“我不甘心你知道嗎?我投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時間、精力,那么多的希望,我希望百里香也能站起來,跑起來,甚至比狄俄尼更強?!?/br> 他長嘆一口氣,“我原以為我做到了?!?/br> 人就是這樣,尤其當取得的成功多了,不免會生出一些不切合實際的自信,以為成功就會是他的??僧斎藗冮_始沾沾自喜的時候,殘酷的現實就會下場開始打臉,在這些不可抗力面前,人是多么無力和渺小的生物——辛辛苦苦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經營,在頃刻之間,輕而易舉毀于一旦。 “我托朋友打聽了,這次流感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會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短期內要回到過去,難度很大。兩家店的運營成本很高,如果再這么下去,很有可能會一起死掉?!?/br> “你不是已經賣掉了一輛保時捷……”李牧詫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