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哎喲,也輪得到你來選?你到哪都是擦酒瓶子的!” 八卦到最后演變成了人身攻擊。李牧聽見梁川不經意地輕咳一聲,大家瞬間噤聲,不一會兒便作鳥獸散了。 “李牧,”梁川叫他,“差不多了,你可以下班了?!?/br> 李牧把洗好的杯子整整齊齊碼好,這才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也才一點半?!?/br> “你是不是熬夜有癮啊?!绷捍◥炐σ宦?,剛才的八卦想必他是聽到了的,但臉上卻不見任何惱怒的表情,“聽說朱珠是去花朗做調酒師了?!?/br> “……”李牧不知該如何應答。 “她確實有點水平,但也不至于能立刻做到這樣的位置?!绷捍ú幌滩坏卦u價,“你呢?是不是也有點心動?” “……說不心動我就是在撒謊了?!崩钅翆ι狭捍ǖ难劬?,神色坦然,“但我知道自己現在還有很多問題?!?/br> “是嘛?!绷捍ū緛硐胪诳嗨麅删?,沒想到李牧自己先把弱點拋出來。如果真要這樣說梁川反倒不好意思了,半晌,他訥訥地,“……能有自知之明倒也挺好?!?/br> 朱珠離職手續辦得很順利。本來酒吧就是各種小微企業,不像那些大公司七審八問,頂多扣點錢,最后也就放人走了。 趙升焉錄用朱珠也不全是因為李牧的推薦,而是真的對她滿意。他對朱珠這樣的人居然也在狄俄尼做服務生表示驚訝,搖著頭連說好幾次梁川真會埋汰人。 這些都是朱珠告訴他的。 跟他同一批進來的,都已經率先走向了李牧向往的崗位。 羨慕嗎?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 但機會是李牧自己放棄的,也怨不得別人。 李牧將酒瓶子一一擺放整齊,舒了口氣。店里的人幾乎走得一干二凈,他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 花都夜色正濃,春風沉醉的夜晚,晚風帶著熏人的暖意。李牧關了店門,準備先去不遠處的M記休息一會兒——他租住的地方離這里還有一定距離,走路太遠,也沒有夜間巴士。李牧的下一步計劃就是買一輛電瓶車,這樣晚上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嘟嘟?!避嚴仍诶钅辽砗蠼辛藘陕?,李牧下意識地避開,車輛往前開了一點兒,在李牧身旁停下來,“晚上好,上車吧?!?/br> 斑斕的燈光落在岳人歌的肩頭,深褐色的長發披散在他的肩頭,酒紅色的絲絨襯衫如同盛放過度的玫瑰,墨鏡掛在鼻梁上,一雙寶石綠的眼睛似笑非笑。李牧沖岳人歌搖搖頭,“不了岳總,我很快就到?!?/br> “我說上車?!痹廊烁铔]有將車開走的意思,“順路?!?/br> 李牧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 他聞到一股濃郁的茉莉花香。 “是香水,”岳人歌說,“還沒到茉莉的季節?!?/br> “哦?!崩钅林朗亲约旱膭幼魈黠@,有些不好意思地并著腿,笨拙地扣好安全帶。他似乎聽到岳人歌輕輕地笑了一聲,連帶著自己的心跳也漏了一小拍。 車開始向前滑動,岳人歌將車頂的天窗打開,和煦的晚風吹氣李牧的衣領,拂過他的臉頰。他仰起頭,看見夜空中點點星辰閃閃發亮,深藍色的夜幕如絲綢般柔軟。兩旁的行道樹爭先恐后地向天空伸展著枝葉——嘩啦啦,嘩啦啦,是春風帶來一場靜謐的海嘯。 嫩綠的碎葉落在李牧的鼻尖,落在岳人歌的頭發上。 “聽說你住得有點遠?!痹廊烁栝_口,“今天剛好有空,就順便一起走?!?/br> 李牧把葉子攏在手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這話的語氣不好拿捏,容易像責備,更容易像撒嬌。岳人歌聽了,仰頭一笑,而后轉臉看了看李牧,“是啊,我就是什么都知道?!?/br> “我還知道,朱珠的那份工作,是你讓給她的?!?/br> 李牧心里猛地一跳,有點意外地看著岳人歌。 “別緊張?!痹廊烁杷坪跎瞄L拿捏李牧的情緒,“趙升焉跟我也熟,他最近缺人,這我也知道。不過他似乎更看重你,怎么,聽說你是不愿意去?” “……”李牧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了,說不愿意,傳到趙升焉的耳朵里,得罪趙升焉;說愿意,直接得罪眼前的這個人。 岳人歌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微微一笑,“你也太謹慎了?!?/br> 李牧順坡下驢,“我確實不知道該怎么答?!?/br> “其實你倒不必害怕我生氣,”岳人歌將車子開上大橋,頭頂上的星空變成了混沌的云層,被風扯碎,“我知道你們遲早都是要走的,就是這樣,大家都有各自的前途。所以李牧,你不必對我有什么愧疚?!?/br> 李牧點頭,岳人歌打開音響,干脆讓音樂填補這份彌漫在兩人之間的尷尬。李牧說的地方離上沙區有點距離,駛下大橋,往破舊的老城區拐。岳人歌越開道路越是詭異刁鉆,距離終點200米處,導航終于失靈。 “其實就在附近了,”李牧掙扎著要下車,“我走走就到?!?/br> “這什么破地方?!痹廊烁枞滩蛔”г沽艘宦?,“我能把車開出去嗎?” “其實可以,要往那邊拐?!崩钅僚袛嗔艘幌潞谄崞岬囊股?,“不過現在開可能會把車刮了?!?/br> 岳人歌一臉絕望,深夜不宜泡小鮮rou,泡著泡著就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您……”李牧看著岳人歌一臉晦氣的模樣,“要不,到我這邊休息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