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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動作先于大腦,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跳轉了,但他又點了上一題,把那個題目重新讀了一遍。 這不就是溫涼最近的狀態嗎?喬爍想著,默不作聲地往溫涼那邊看去。 溫涼此刻也在拿著手機做測評,他皺著眉,表情略顯嚴肅,從他手指在屏幕上點選的速度來看,應該是在認真選。 難道這些題是跟抑郁癥有關的嗎?喬爍繼續往下做題,這次他沒有敷衍,而是放慢了速度讀題。 進度條一點一點被填滿,喬爍的心莫名地沉重起來。 如果這里面提到的那些心理上的折磨、軀體上的疼痛,有很多個都匯集到同一個人身上,該有多痛苦。 那溫涼呢?原來每天看上去若無其事的人竟然自己背負了這么多嗎? 將近一百道選擇題終于做完,屏幕上出現了已完成的字樣,喬爍靠在椅背上久久失神。 他一直以為抑郁癥患者脆弱敏感而孤僻,可如今看來,能獨自扛著這一切依舊微笑待人的溫涼,明明堅強到超乎他想象。 這周是實習周,外出實習的時間安排在周二的下午,由嚴老頭、自然地理課老師還有學院其他老師負責帶學生實習。 這次實習全系的學生一起參加,地點在一個水庫附近,大家早上坐大巴車從學校出發,從熱鬧的城市一直走到偏遠的山區。 大巴車在水庫旁停下,大家本以為水庫就是目的地,然而停下只是為了讓大家上廁所暫時休整。 車上悶熱,大家都忍不住下車去放放風,轉眼間車上只剩下寥寥幾人。 溫涼原本在車上昏昏欲睡,但后車門打開的一瞬間,涼爽的風涌進來,溫涼醒了神。 下去玩嗎,熊哥。喬爍的聲音很活潑。 溫涼不由得揚起嘴角,喬爍拉住他的手臂,兩人站起身跳下車。 微風不燥,山里的空氣仿佛帶著特有的清涼,遠近層疊的群山和幽綠的湖水呈現出不為煙火擾動的靜謐。 比起城市里的綠葉和白花,這里的植物好像有些遲鈍懶散,烏色的枝杈上才剛剛冒出綠色,扇狀散開的樹枝中間棲著鳥巢。 溫涼舉著手機向四周拍照,畫面中的路斜著穿過遠山和湖水,一輛運輸土方的半掛車從中經過,顯得格格不入。 經過短暫的停歇,學生們再次上車,往山里又行進了一段路程。 這次大巴車停下來才算是真正到達目的地了,各班的班長組織學生們站好隊,清點完人數后隊伍開始沿路往山里走。 路的一側是湖,一側是密密麻麻的灰褐色巖石,嚴老頭站在那片石頭前面讓大家判斷是背斜還是向斜。 再往下走,路邊出現了一大塊刻著玄武巖景區的石頭,后面是一個幽深的山洞,洞壁全都是石頭。 有些膽大好動的同學甚至上了好幾個石臺往山洞的深處走,被嚴老頭喊過來。 老師站在前面講解,學生們全都拿出手機拍照,把知識點寫在手機備忘錄里。 隊伍繼續往下走,從簡易的橋上穿過一片河灘,大家參觀了在自然地理課上學到灰褐相間有裂痕的巖石,看到大石塊底部波浪般的紋路,甚至做記錄的時候還為閃長玢巖的玢怎么寫而爭論了一番。 剛開始大家還精力充沛,對野外實習充滿新鮮感,但后來逐漸有些學生感到累了。 就像老師最開始講導論時說的那樣,水利行業是個艱苦行業,進行野外踏勘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尤其是對于那些久坐不愛運動的學生。 山里溫度偏低,還好班長們都提醒大家穿了外套,有些地段沒有成型的路,只能在遍地野草和陡峭的斜坡上踏過。 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男生們更有優勢,不知不覺隊伍里面靠前的全都成了男生。 隊伍一直在往高處走,又是一處艱難的地形,像是比膝蓋還高的臺階,周圍也沒有任何可供攀爬的東西。 即使是男生,跨上去也得費點力氣,更別說個子較矮力氣小的女生了,一個不小心栽在地上都有可能。 女生們站在天然的土臺前面,猶豫著要不要冒著把衣服滾滿土的風險,手腳并用地爬上去。 溫涼總習慣跟在人群的最后面默不作聲,于是他毫不意外成了男生中最后一個跨上土臺的人。 前面的男生們上去之后都比較新奇地轉悠,隊伍拉得很長,沒人注意到后面。 溫涼轉身看到女生們站在土臺下手足無措,打心底里覺得自己應該幫一把,只要能把一個女生拉上來,后面的女生們都可以上來了。 只是這樣貿然地拉女生會不會很沒禮貌?溫涼想了想,把手縮進袖口里,然后蹲下來,朝土臺下面的女生伸出手。 女生們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覷,一個身材微胖語調爽朗的女生自告奮勇,走上前去握住溫涼的袖子。 溫涼朝她禮貌地笑笑,然后隔著袖子反手握住她手臂,用力往上一拉。 第一個女生順利跨上土臺,然后開始蹲下來幫助后面的女生們。 喬爍本來在跟溫涼說話,一扭頭才發現,溫涼不知道什么時候蹲在土臺邊沿了。 溫涼拉女生上來的動作喬爍全都看到了,雖然是隔著袖子,他仍感到莫名的郁悶。 可他喬爍也不是那種眼看別人有困難還能坐視不理的人,心里就在熊哥拉了別人的手和熊哥其實做得很對這兩種想法之間來回沖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