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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爍的心陡然猛烈地跳動起來,他蹚著淹沒膝蓋的血水朝溫涼走,急切卻又無措地想捂住溫涼手腕上的傷口,但他栽在地上怎么爬都爬不起來。他直直地看著溫涼,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你疼嗎?你在哭嗎? 老喬,老喬,你醒醒! 喬爍醒過來的一瞬間腦袋里一片空白,他大口地喘著氣試圖擺脫溺水般的窒息感,一時間四肢像是被壓麻了似的動都動不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彎腰站在床邊的溫涼。 老喬,你又做夢了。溫涼看他醒過來,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無奈地笑笑喬爍這說夢話的毛病,從他們成為室友的第一天就已經暴露了,剛才聽喬爍說什么要給他拔罐,他還以為是喬爍又在說什么異想天開的玩笑話。 喬爍看著溫涼,半天都沒吭聲。床頭的橘色燈光很昏暗,溫涼一半臉被暖光照亮,眼神澄澈而溫潤,另一半臉隱在黑暗里。他微微皺著眉,嘴角卻又帶著點笑意。 這張熟悉的臉與夢境中蒼白絕望、被水淋濕的臉重合,夢里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眼前。這大概能算是個噩夢了,真實得可怕,又透著詭異。那不斷涌流的血水仿佛能把人淹沒在一片絕望中,令人窒息。喬爍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你怎么了?沒事兒吧?溫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喬爍有點恍惚地搖搖頭,眼睛不由自主地跟著溫涼的手,順著他的手腕看過去了。燈光昏暗,但仍舊能看到溫涼手腕上那條傷痕,他想起自己在夢里用盡力氣想喊出來的話。自己傷害自己,那該有多疼?那個時候他是什么樣的心情什么樣的表情?他會絕望地流淚嗎? 喬爍鮮少有這么安靜無措的時候,看起來真有點怪異,溫涼擔心地看著他發愣,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老喬,怎么了? 被你嚇的。喬爍郁悶地盯著溫涼這張看似單純的臉,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拇指在他手腕的位置用力地摩挲光滑,但隱隱能感覺到凹凸不平,觸感并不不流暢。 溫涼眼睛里剎那間閃過一絲防備的情緒,他迅速地抬起另一只手撥開喬爍的手,從他的鉗制中掙開了。溫涼站起身,暖色的燈光不再照著他,臉隱在黑暗中,他整個人都透著陰郁。 一時間氣氛很冷,但喬爍仍舊理所當然地把目光鎖定在溫涼的臉上,毫不退讓,也沒有說話。這下倒是溫涼有點慌了,他的手不自在地攥了攥,半晌才極不自然地憋出一句話:我太困了,先睡了。 溫涼在對面床上躺下來,蓋好被子,翻了個身背對著喬爍。他蜷在被子里,右手用力地握住左手腕。上學期的時候老喬就看到過這條傷痕,那時候溫涼告訴他這是一條紋身,他信了。 可是這個秘密早晚有一天會被知道。胸口不覺已經沉重地壓抑起來,溫涼緊緊地皺起眉,心里雜亂的想法和困惑不斷地沖撞糾纏著,好像永遠都沒有出口似的。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喬爍會怎么覺得?會怎么看待他?他會像那些事不關己的人一樣冷漠地疏遠,還是會輕蔑地嘲笑他懦弱和精神不正常?不,老喬一定不會這樣。他那么開朗熱烈,他會同情又好奇地笑著說:抑郁癥???沒那回事的,你只是想多了,自鯊不至于的,有什么想不開呢?我不理解。來給爺笑一個。 不論哪一種,都是他不愿意面對的。你怎么會理解呢,老喬,你還是什么都別知道了。溫涼覺得眼眶有點發酸,他睜大眼睛眨了幾下,心里卻更加發堵。他是是深海里籠罩著陰霾的怪物,而喬爍是岸上站在陽光里恣意生長的少年。他當然不會理解,不同世界的人拿什么來交流呢?他明亮美好,遠遠看著就好了,接近了只會讓兩人都窒息。 喬爍看著對面裹緊被子裝睡的溫涼,心里莫名地悶著火。他怎么也沒想過,看似性格最溫和的溫涼才是最難以接觸的人,大家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的面具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疏離,他會在你覺得跟他關系很好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打斷你的自以為是,讓你一時間難堪又窩火,跟被耍了一樣。 喬爍煩躁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伸手關了燈,也翻身背對著溫涼。閉眼后,他沒有睡意,腦子里漸漸浮現出夢里的場景,一點一點從零碎變得完整。夢里的事全都發生在這一件小房間里,真實得仿佛找不到夢的源頭。 喬爍努力地回想了許久,眼前浮現出自己跟溫涼相擁、親吻他的畫面。喬爍迷迷糊糊的腦袋忽然像是被冷水澆了一樣,他猛地睜開眼睛,心里滿是不可置信。這是他喬爍能干出來的事嗎?他把溫涼壓在床上親了一頓?喬爍心里頓時就炸開了鍋怎么會做這樣的夢!溫涼是室友!是男的! 喬爍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之前被表弟問過是不是喜歡男的,被同校的人問過是不是喜歡室友。喬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怎么回事呢?他們這樣問難道是有什么依據嗎?他們是看出什么了嗎? 喬爍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從枕頭邊摸出手機來,打開度娘就開始搜索:夢見自己親了室友是怎么回事。搜到的內容要不就是解夢的,要不就是一些毫不相關的,他耐著性子往下翻了十來頁也沒看到什么靠譜的回答。 喬爍實在懶得再找答案了,他把手機放回枕頭邊,閉上眼睛,腦海里卻仍舊不斷回想起那個荒誕的夢。夢里他對著溫涼的臉上上下下親了個遍,而且溫涼居然也沒什么抗拒的意思。溫涼笑得澄澈,嘴唇很軟,呼吸很熱,脖子光滑,鎖骨瘦削,身上還透出一股香味離了個大譜!只是個夢,這些真實的感覺是哪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