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器樂部的節目安排在最中間，十佳歌手聯唱是壓軸的，距離演出還要很長的時間。

    溫涼總感覺坐立難安，好像又一塊石頭在心里壓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不想出去看節目，也不想玩手機，不想聽歌，想再臨時練會琴，卻發現沒有插電的地方。

    他坐在小圓凳上靠著后面的桌子，耳邊充斥著節目音響的聲音。心跳得很快，時間隨著心跳一秒接著一秒地流走，他有一種百無聊賴的煩悶。

    小屋子里沒有暖氣，西裝對于現在的天氣還是太薄了，厚衣服換下來之后也沒拿。溫涼弓著背，用手在胳膊上搓了搓。

    “怎么愁得像個苦瓜一樣，在想什么？”

    熟悉的聲音。溫涼抬頭看到喬爍從門外走進來。

    “你不是去看節目了嗎，怎么又回來了？”溫涼問。

    喬爍朝他揚了揚下巴，一臉玩味地笑著：“怕你太想我?！?/br>
    話一出口，屋里所剩不多的幾個女生立刻把目光朝這邊轉過來了。

    溫涼無奈地笑了，拍了一下喬爍的手臂，不客氣地出言懟道：“我什么時候想過你？”

    喬爍忽然被懟得激起了好勝心，勢必要把這場戲演全：“在床上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br>
    “？？？”

    溫涼不可置信地瞪著喬爍，只見他得意地挑眉。溫涼環顧四周，發現屋里的女生都在往這邊看，表情里有驚訝、好奇，還有……像是在掩飾笑意的樣子。

    偏偏喬爍還在補刀：“下床就不認人，渣男，我深情錯付……”

    溫涼趕緊抬手捂住了喬爍的嘴，這下屋里的女生們把頭都轉回去了，開始湊近了小聲說笑起來，時不時地往這邊瞟上一眼。

    丟人丟大了。溫涼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話來懟喬爍，干脆抿緊了嘴沒再說話了。

    喬爍看著溫涼這幅委屈巴巴的樣子，莫名覺得特別好玩。

    出去看節目的那些成員陸陸續續地回到了這間小屋子里，開始脫掉外邊厚厚的棉服，拿出了樂器，溫涼知道，大概快要輪到他們演出了。

    周圍亂糟糟的，穿裙子的演員們冷得縮起身子，雙手在胳膊上搓著，嘰嘰喳喳像一群小鳥。從門外進來一些學生會的成員，幫助他們把樂器搬出去。喬爍本來想搭把手幫溫涼搬琴，但那些男生已經先一步搬走了琴。

    溫涼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跟著走，扭過頭來看著喬爍，喬爍朝他笑著擺擺手。

    溫涼轉身走出門，在舞臺后面的一片黑暗里仰頭深呼吸了一下。心已經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溫涼雙手交握，發現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他皺著眉，克制不住心里的不安。

    好多年沒有彈過琴了，也好多年沒有上臺演出過了，以前毫不畏懼的心態早就沒有了，現在還沒上場就已經露怯了。溫涼恍然間想起過去，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他不知道歲月是多么磨人的東西，說自己永遠都不會變，現在想想只覺得，那時候真年輕，也真驕傲。

    他說過，如果有天不能彈琴了，那他一定活不下去了。而事實卻是，在高中封閉的三年里，在沒有音樂和琴的世界里，他不僅活下來了，還習慣了，而曾經最喜歡的、最堅持的、為他帶來榮譽的，成為了他羞于啟齒的東西。

    溫涼雙手交互著從手腕到指尖用力捏了一遍，在心里問自己，到底在緊張什么。

    臺上的舞蹈表演結束了，燈光滅了，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淺紫色裙子的主持人在臺上報出下一個節目。

    “下面請欣賞由藝術團器樂部帶來的合奏《克羅地亞狂想曲》！”

    演員們拿著小型樂器上臺了，而大型樂器則是學生會的男生們幫忙搬上臺，溫涼跟在電鋼琴旁上場，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想護住那架琴。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臺上所有的人員迅速就位了，燈光再一次亮起來。其他成員手里拿著樂器擺好了姿勢，溫涼站在電鋼琴的前面，和聲的女生拿著話筒站在舞臺最右邊。

    溫涼向下看去，臺下是密密麻麻的人，但看不清臉，舞臺上的燈光太亮，溫涼恍然間有一種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覺。

    兩人向臺下鞠了一躬之后，溫涼坐在琴凳上，把雙手放在了琴鍵上。

    臺下的觀眾安靜下來了，小提琴的聲音響起，溫涼側過臉，目光匆匆地向臺下掃視而過。他沒有看到喬爍，連自己的另外兩個室友也沒有看到。心跳得很慌，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琴鍵上。

    和聲的女生嗓音空靈而悠遠，氣氛像籠罩在一片輕幽的迷霧之中。

    溫涼皺了皺眉，在琴鍵上按下了第一個音，像在帶著微渺的希望孤身而戰一樣。

    舞臺后沒人看到的角落里，喬爍上了臺，在收起的幕布旁邊找到了一個觀眾看不到的角度。幾步外是那位和聲的女生，再遠幾步就是溫涼。電鋼琴在舞臺上是側著放的，這個角度恰好正對著溫涼的臉。

    溫涼看起來彈琴很投入，并沒有往這邊看過來?？磥硭麪顟B不錯，喬爍松了一口氣。難得有機會這么近距離地欣賞器樂表演，喬爍索性就站在舞臺的角落里優哉游哉地看節目了。

    溫涼身著黑色西裝坐在燈火輝煌的舞臺上專注地彈著琴，喬爍在角落里望向整個舞臺，看到塵埃和光點在明亮的光線之中飄舞飛揚。彈琴的人眉頭緊鎖，角落里注視他的人像在看遙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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