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后 第76節
她將李蕭寒松開:我希望有一日,侯爺也能尋到肯讓你真心信任的人。 李蕭寒的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清他是何神色,許久后,他將林月芽橫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床榻,他什么也沒說,最后臨走的時候,在她額上壓下一個吻。 這個吻很輕,卻在她額上停留了許長。 李蕭寒走后,林月芽睡不著,她自己走進凈房,洗漱干凈出來,看到碧喜已經幫她將床鋪整理好,正在擦著桌上的墨跡。 林月芽快步走上前去,拉著碧喜道:侯爺可問你什么了? 碧喜一臉謹慎地搖頭道:“侯爺什么都沒問,出去的時候只是叫我進來伺候你?!?/br> 林月芽覺得哪里怪怪的,一時還未徹底放下心來,若是尋常這個點,李蕭寒不僅不會走,還會抱著她去凈房,今日兩樣事都沒做,走的時候連句話也沒對她說。 林月芽越想心里越亂,李蕭寒明顯起疑,不管她回答什么,怕是他也不會輕易將此事揭過。 想到陸淵有可能會被她連累,林月芽徹底沒了倦意,她坐在桌旁,望著地板上的蒲扇出神。 碧喜隨著她眼神看去,才發現那蒲扇怎么落到了地上。 撿起來遞到林月芽手邊,林月芽沒接,而是道:日后我還是用老夫人送的團扇吧。 這幾日她還是乖一點,不要輕易招惹李蕭寒。 又坐了一會兒,林月芽忽然拉住碧喜道:避子湯呢,為什么沒送過來? 碧喜困得不行,坐在一旁歪著腦袋打盹兒,猛然被她拉住,嚇了一跳,她揉揉眼睛,“小桃去取了,應當快回來了?!?/br> 林月芽坐立不安,她起身在屋里來回轉悠,好在不過一會兒,小桃真的端著避子湯進屋了。 林月芽嘗了一口,是之前的味道,這才放心的全部喝下。 夜里睡覺的時候,那幾句話不斷在她耳畔縈繞,怎么揮都揮不散。 喜歡我? 有多喜歡? 還要同我分開么? 林月芽醒來時,天已大亮。 早膳時間已經錯過,她簡單吃下幾塊糕點,在院里閑逛幾圈,就又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桌面正中是一條肥大的糖醋魚,旁邊圍著一圈精致可口的小菜。 林月芽驚訝地拉了拉小桃的衣服,小桃正在幫她盛飯,笑著回頭道:“這是侯爺吩咐人送來的,說姑娘喜歡吃?!?/br> 昨日他疑成那個樣子,最后一言不發地走了,今日會這樣好心? 林月芽一時不敢下筷子,可那糖醋魚太誘人,她又實在餓得緊,最后還是一個沒忍住,竟將整條魚都吃光了,連著旁邊的小菜,也沒了一半。 林月芽還想添飯,被季嬤嬤攔住,“姑娘,吃這樣多擔心一會兒肚子會疼?!?/br> 這樣瘦小的姑娘,怎么能吃那樣多,倒不是怕她圓潤,而是真的擔心她腸胃受不了。 林月芽也理解,只是她真的太餓了,便眼巴巴望著季嬤嬤道:嬤嬤,就在給我盛一口飯,就一口。 這可憐模樣,誰受得了。 季嬤嬤一心軟,又給她盛了小半碗,很快就讓林月芽吃見底了。 用過午膳,林月芽想去床上歪著,季嬤嬤又硬是將她拉起,在長廊上陪她走路消食。 走著走著,林月芽忽然想起,這一晌午她都沒見到碧喜,她立即憂心起來,正打算問問季嬤嬤,就看到碧喜從長廊那頭快步朝她們走來。 “姑娘姑娘!”碧喜人還未走近,聲音先到,“你猜怎么了?” 林月芽疑惑地搖頭:發生何事了? 碧喜掃了眼四周,見無人,這才湊到二人身邊,低低道:“瑩盈郡主沒了?!?/br> 二人頓時驚住,季嬤嬤先回過神來,連忙拉著碧喜問:“怎么沒的?” 碧喜小聲道:“聽前院的人說,郡主回到西州才不過兩日,就被鬧市上的一群惡狗給咬死了,那場面別提多慘,一條腿都硬生生被扯斷了?!?/br> 季嬤嬤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可隨后又疑惑道:“郡主身邊那兩個婢女,可都是懂武藝的,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惡犬咬死郡主?” “這能怨得了誰,”碧喜撇嘴道,“聽說有人在鬧市上無意沖撞了郡主,郡主便叫那兩婢女將那人好一頓毒打,最后人都快要被打死了,可誰知那人是個專門訓狗的,屋里養的狼犬足有十多條,見到主人被打得奄奄一息,還不是發狂似地追上去咬?!?/br> “那兩個婢女聽說一個死了,一個半死不活?!?/br> 碧喜說完,還扯了下唇角。 大黃正好在長廊上躺著,一直瞇眼望著碧喜,等她話音落下時,它起身甩了甩身子,朝碧喜身上跳。 碧喜向下微蹲,一下將它抱進懷中,頗有些興奮地道:“有人給咱家大黃報仇嘍!” 季嬤嬤趕忙朝她身上拍,“你這張嘴呀,快別說了,讓人聽到該不好了?!?/br> 碧喜沖季嬤嬤擠擠眼,“這不是沒外人么,再說,又不是被咱們大黃咬死的,怎么也怨不到咱們頭上。這就叫惡人自有惡犬磨?!?/br> 季嬤嬤又在她肩頭上拍了一下,“行了,好歹是人命呢?!?/br> “就她的命是命,旁人的就不是啦?”碧喜說著,抬頭去看林月芽,“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林月芽顧不得回應,也不知怎地,胃里一陣陣翻涌。 碧喜和季嬤嬤見她眉心緊蹙,強忍著作嘔的模樣,趕忙就上前將她扶住。 大黃跳到地上,在她裙擺上來回蹭。 林月芽再也忍不住,她扶著廊柱,彎身開始嘔吐,將方才那一桌子飯菜吐了干凈。 季嬤嬤一面幫她順著后背,一面又責怪碧喜,“姑娘心底善,聽不得這些事,你可莫再提了!” 一下午林月芽都歇在床上,無精打采的,晚膳起來喝了一碗蔬菜生魚粥,結果吐出來半碗。 季嬤嬤要去請余大夫,林月芽卻拉住她不肯叫她去。 “姑娘不要使小性子,這不舒服了肯定是要去找大夫的?!奔緥邒咭娝樕珵殡y,便好聲規勸。 林月芽知道自己沒有毛病,只是犯困懶得動,還有就是胃里難受總想吐,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可能。 她不好意思地掃了旁邊三人一圈,垂眼道:是我中午吃太多的緣故,我以后不吃那么多了,你們若是去找余大夫,我、我…… 就沒臉見人了。 李老夫人肯定要問,何家的兩個表姑娘也會知道,恐怕用不了多久,整個永安侯府的人都知道,她將自己吃吐的事。 這實在太沒出息了。 林月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樣能吃,吃完了就想躺著,這和養豬有什么區別。 見她說著說著快要哭了似的,便也打消了請大夫的念頭,季嬤嬤卻還是有些不放心道:“行吧,那便休息一日,可若是姑娘明日還這般難受,咱們可不敢再耽擱?!?/br> 林月芽松了口氣,朝季嬤嬤點點頭。 小桃又忽然道:“那奴婢去前面看看侯爺回來沒有,叫侯爺來陪陪姑娘?” 林月芽頭搖得像撥浪鼓,手也不住地擺:不行不行,不要去。 李蕭寒要是知道了,肯定也要嘲笑她,她都能想象到李蕭寒站在她面前,那似笑非笑罵她蠢的模樣。 她已經夠難受了,可不想再裝一肚子氣去睡覺。 好在李蕭寒晚上也沒尋過來。 林月芽臨睡前實在忍不住,又爬起來吃了兩塊兒李子糕,酸甜開胃,吃完也沒有作嘔,她一高興,將那盤子里的四塊兒全部吃了。 第二日還是季嬤嬤叫她起來的,不然她定是又會直接將早膳睡過。 她打著哈欠,懶懶地靠在床頭上。 她向來起床不會讓他們伺候,都是自己穿衣,去凈房洗漱,可也不知怎地,最近越來越懶。 今日干脆連衣服都懶得穿。 還頗為埋怨地對季嬤嬤道:嬤嬤不該叫我起來的。 季嬤嬤幫她打了盆溫水過來,見人還在床上歪著,著實無奈。 林月芽光起床就用了將近半個時辰。 坐到飯桌前,剛夾起一塊兒rou放到唇邊,嘴還沒張開,就趕忙將筷子擱下,回頭就開始作嘔。 小桃碧喜過去照顧她,季嬤嬤眉心卻蹙得越來越深。 她心頭生出一個念想,可隨后又立即將這念頭否定。 林月芽由于胃里是空的,干嘔了一陣沒嘔出東西,休息了會兒,便又坐回飯桌,那rou是不敢吃了,她掰了半個餅,就著涼拌菠菜,勉強吃完后,讓小桃扶著去散步。 碧喜和季嬤嬤留在屋里收拾。 也就是趁這個時候,季嬤嬤才敢開口。 她湊到碧喜身邊,小聲問道:“姑娘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時候?” 碧喜停下手中活,蹙眉想了許久,最后終于記起來道:“兩個月前!” 季嬤嬤愣了一瞬,隨后立即將碧喜往里面拉了幾步,壓聲道:“上個月沒有么?” 碧喜搖頭道:“嬤嬤不是說喝那避子湯,會讓月事不準么?” 見季嬤嬤愣到那里出神,碧喜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嬤嬤,到底怎么了?可是姑娘身子出了問題?要不然我去請余大夫過來?” 季嬤嬤一把將她手按住,忽然就肅了神情地問她,“你從姑娘進云騰院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她身邊,所以你應當最是清楚?!?/br> “我問你,那避子湯可換過藥方?” 碧喜莫名心里心慌,她仔細思忖一陣,最后點頭道:“倒是真的換過?!?/br> “什么時候換的,可有什么不同么?”季嬤嬤追問道。 碧喜邊想邊道:“李老夫人回來之前,姑娘的避子湯顏色發烏,聽姑娘說,特別苦,每次喝完小腹還會有些難受,李老夫人回來后,我陪姑娘去了一趟松蘭院?!?/br> 碧喜說著說著,也似乎意識到這當中興許出了古怪,她臉色漸漸泛白,停了一瞬,繼續低低道:“李老夫人讓余大夫給姑娘瞧啞疾,余大夫說看不好,就只給姑娘開了一副調養身子的藥?!?/br> “連那避子湯的方子也一道換了?!?/br> 說完,碧喜一臉憂心地望著季嬤嬤,“可是那湯藥有問題,姑娘該不是、該不是……” 碧喜一時沒敢說下去,她記得母親懷弟弟的時候,似乎一開始也總是嗜睡,犯惡心,家里的活都讓她一個人做,那時候她還當母親是犯懶,故意折騰她,直到母親肚子越來越大,她才知道那是懷了身子導致的。 仔細想來,這不是和林月芽一樣么! 碧喜反握住季嬤嬤的手,瞬間慌神,“嬤嬤,這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