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后 第20節
李蕭寒自打記事以來,身邊就未曾有過近身女婢伺候,他不喜和人太過親近,即便是夏河,也只是幫他退下大氅和罩衣,再近身的便不會去碰觸。 所以當林月芽站在他面前時,李蕭寒有些許不適。 林月芽動作極為小心,就好像面前的李蕭寒是個極其尊貴的玉器,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碰到摔碎。 李蕭寒看著極度認真卻有幾分笨拙的人,唇角不知不覺微微勾起。 林月芽慢慢脫下李蕭寒的一只袖子,繞去他身后時,李蕭寒垂下手臂,手指無意間從林月芽的墨發中滑過。 她發色烏黑,冰涼順滑,一下便從手中溜走,只留下一抹似有似無的清香。 依舊是源于林月芽身上的味道,向來不喜胭脂水粉味道的李蕭寒,似乎從不討厭她身上的這股味道,甚至還覺得有點好聞。 終于將外衫脫下,林月芽暗暗松了口氣,她將外衫掛好,去對面凈室打水。 凈室里早已備好熱水,林月芽只需將水溫調試好,就能端出來伺候洗漱。 她端著銅盆回到寢屋,李蕭寒已坐在榻邊,屋里過于悶熱,他便將胸前兩枚扣子解開。 見林月芽過來,他將袖口向上一提,隨著他動作,不經意間露出了結實白皙的胸膛。 林月芽目光無意從他身前掃過,頓覺頰邊guntang,立即收回目光,將頭垂得更低。 凈臉時,林月芽拿著溫熱濕潤的帕子,一想到要幫他擦拭臉頰,小手臂便不受控制地開始微微顫抖。 李蕭寒望了她一眼,若真要她來幫他拭面,恐怕能將他眼睛給戳了。 李蕭寒淡笑一聲。 既然如此怕他,便不要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討好的模樣,既是選擇對他順從,就不要這般膽怯唯諾。 李蕭寒覺得那微微顫顫的樣子十分礙眼,沒等林月芽靠近,直接抬手將帕子抽走。 擦完臉后,他無奈地將帕子扔進盆中。 水花四濺。 林月芽心中嘆氣,她也不想將李蕭寒惹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尤其是面對李蕭寒時,她下意識就會害怕。 默嘆一聲,林月芽將盆子端回凈室。 很快,她又提著半桶溫水回來了。 李蕭寒看著那個搖搖晃晃瘦弱的身影,不由在想,她這樣的身板,到底是怎樣在侯府做了這么多年活的。 林月芽只是知道李蕭寒在看她,卻不知他在想什么,還當他是嫌她慢,于是加快腳步。 好不容易來到李蕭寒面前,放下桶的時候,她抬袖抹了把汗,片刻也不敢再耽誤,手腳麻利地幫李蕭寒褪去鞋襪,待他兩腳入桶,林月芽目光無意落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原本光滑整潔的地板上,赫然留下了幾道抓痕。 她的心緒被猛然揪回到那個如噩夢般的夜晚。 李蕭寒覺出她忽然不對勁兒,便隨著她目光看去。 看到那些抓痕時,他也忽地愣住。 那晚的場景他這幾月中,時不時都會夢到,甚至白日里那些片段也會零零星星在腦中閃過。 她倒在地板上,面容被不斷涌出的淚水浸濕,身子在有節奏的晃動中,止不住地顫抖。而這塊兒地板上的抓痕,正是她忍受不住時留下來的一道道血痕…… 李蕭寒收斂情緒,去看林月芽。 此刻的她眼中噙淚,清泉般的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透亮,她咬著唇,由于太過用力,下唇已經開始泛白。 她原本就半跪著,此刻更像是因為恐懼和委屈而蜷縮成一團,委屈巴巴,瘦小得惹人心憐。 李蕭寒垂眸,輕咳一聲,“罷了,我自己來?!?/br> 林月芽僵立在一旁,她壓抑著內心不斷的翻涌,強迫自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待李蕭寒洗完,低喚了她一聲,林月芽才回過神來,匆忙將水桶提走。 回來時她眼中淚水已不在,似乎方才那段不堪的回憶并不存在,一時間她又成了那個膽小卻一心想要將他服侍妥當的小姑娘。 一時屋內無聲,春蘿教的那些都已做完,林月芽望著李蕭寒,緊張又無措。 李蕭寒也回看著她,半晌后,問道:“可還學了什么?” 接下來要做的事,春蘿也與林月芽提過兩次,每次她都漲紅著臉搖頭不肯聽下去。再加上方才出門時,碧喜的那番話,林月芽嚇得臉色倏一下白了。 林月芽從來不擅長做戲,她的心思就明晃晃掛在臉上。李蕭寒只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他好看的眉峰微微挑起,語氣無奈地道:“可會捏肩?” ???原是她想多了。一想到她方才竟然會想那種事情,便又羞又臊,白嫩的小臉上不知不覺蹦出一朵淺淺的紅云。 林月芽怔了怔,隨后很快點頭。春蘿教過她,讓她在書房伺候的時候,若是看到李蕭寒坐久了,便可去試著幫他捏肩。 李蕭寒向里側挪動,將后背對向林月芽。 林月芽立在他身后,剛要抬手,李蕭寒肩膀上的里衣忽然滑落,露出大半個肩頭。 林月芽呼吸一滯,連忙就去幫他拉,與此同時,李蕭寒也抬起手,且動作快她半拍,不偏不倚直接握住了林月芽的手。 只是一瞬的觸碰,便被林月芽立即抽了回去。 冰涼的指尖猶如那捋發絲,再次從李蕭寒溫熱的掌中溜走。 李蕭寒有一瞬的愣神,隨后很快將衣衫拉好。 林月芽上前開始幫他按肩。 夏河有時也會幫他按,力道足夠,卻少了些細膩。 林月芽雖說掌中粗糙了些,卻有著女兒家獨有的柔軟,她手指輕柔,力度恰到好處,整個肩頸都能揉捏到位。 李蕭寒頓覺肩頸的酸痛得到緩解,他微合著眼,不知不覺起了困意。 林月芽按了許久,最后實在沒有力氣,慢慢將手松開。 屋內太過安靜,只能聽到李蕭寒沉穩冗長的呼吸聲。 莫不是睡著了吧? 林月芽帶著疑惑偏過臉側身看他。 果真是睡了。 她很是不解,為何李蕭寒可以這般坐著睡著,上次在凈室時,他坐在浴桶里也是如此,那日帶她出府時,坐在馬車里也能睡。 他為何總是這么困呢? 大理寺卿這樣大的官職,連睡覺也顧不上么? 這樣看來,倒還不如府她們這樣的婢女,從前她雖然日日做粗活,可是每頓都能吃飽,每夜也能睡足,哪里會困至如此。 林月芽不知不覺盯著李蕭寒看了一陣,待回過神來,目光下意識就落在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李蕭寒生得極美,可以說是她見過的人里,生得最美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如他的樣貌。 他好比一塊兒精心雕琢的美玉,舉手投足中都透著軒華與尊貴,若他神情不那么冰冷肅厲,便一點也不會叫人懼怕。 她的目光落在李蕭寒眉心的褶皺處,莫名想起一個詞,美玉無痕。 他蹙起的眉頭,似乎正在破壞這張美玉。 林月芽也不知怎么了,竟下意識抬起手,生出一種想要幫李蕭寒撫平眉心的沖動。 就在她即將觸碰到李蕭寒時,林月芽猛然一驚,立刻將手收了回去。 她對自己方才生出的那抹沖動,感覺到無比的震驚與后怕。 林月芽焦躁不安地立在李蕭寒身后,等了一陣,見他還未醒來,便上前在他肩頭輕推了一下。 只這一下,李蕭寒便倏然抬眼,他猛然回神,一把將林月芽還未落下的手緊緊握住。 他眼白中充著血絲,目光隱含殺意地看了過來。 見是林月芽,那股殺意才漸漸散去。 林月芽亦是被他嚇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就方才那一下,她的手腕便已紅腫,她相信,若是李蕭寒看到的不是她,又或者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瞬她便極有可能會死。 李蕭寒神色很快恢復,他轉身坐正,問道:“我睡了多久?” 林月芽略微沉吟,無聲回答:約摸一刻鐘。 李蕭寒將手掌攤開在她面前,聲音沙啞地道:“我記得教過你,寫下來?!?/br> 林月芽面露猶豫,還未徹底從方才的驚懼中回神。 “怎么,忘記了?”李蕭寒抬眼看她。 她眼底中的害怕太過明顯,明顯到李蕭寒這次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他不由蹙眉,神色逐漸冰冷。 他審案無數,那些人或懼他,或恨他,他從未覺得有何不妥。 可每當他與林月芽一起,看到林月芽有意無意露出的驚懼時,都會心頭不適。 就如現在,林月芽頂著那張泛白的小臉,連看都不敢看他時,他就恨不得直接上去將她臉擺正,讓她正視著他來回話。 李蕭寒緩緩轉動著拇指上那枚玉扳指,面色冷得駭人。 林月芽覺出氣氛不對,便也不敢和他較勁,索性上前握住那張大手,用指尖寫道:一刻鐘。 她一筆一劃寫得極慢,極輕,猶如一根羽毛在掌心搔弄。 待寫完,李蕭寒立即握拳,將手收回。 直到林月芽退下,整個寢房陷入熟悉的靜默,他才又將那手掌攤開在面前,手中什么也沒有,而那被羽毛sao弄的癢癢的感覺,似乎還在。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3-31 22:25:03~2022-04-01 22:26: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仙女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仙女: 小仙女我不是劉波 30瓶! 小仙女拾柒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哦!感謝在2022-03-31 22:25:03~2022-04-01 22:26: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不是劉波 30瓶;拾柒 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