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后 第2節
葉默看明白了,開春的時候,他送給林月芽一本刺繡錦集,上面有他的名字。 林月芽聰慧,即便不識書上的字,那些圖案上的款式,她也能自己琢磨出來,這荷包上的那朵海棠的樣式,就是和書上學的。 見葉默露出欣喜的神情,林月芽便放心了,她不敢再耽擱功夫,轉身便朝巷外走。 待走到拐彎處,她的胳膊倏然被一張大手拉住。 林月芽到底是嚇了一跳,原本就白凈的小臉更加白皙。 葉默在對上面前這雙水亮清澈的眼眸時,那番藏在心頭許久的話,再也咽不回去。 “月芽,明年的科舉,我定能高中?!?/br> 皇上病重,三皇子代理朝政,眼下一宗科舉舞弊的大案被牽扯而出,像他這樣的寒門學子,終是看到一絲曙光。 葉默有這個自信,只要科舉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他定能高中。 林月芽對這些事情不了解,但是她相信葉默,她沖他用力地點頭,以示肯定與支持。 葉默忽地就結巴起來,“那、那你的,你剩下的贖金,我、我來替你交?!?/br> 葉默從一開始就知道,林月芽這樣每日每夜做繡活,為的就是早日替自己贖身,當初季嬤嬤便說了,她簽的是活契,只要勤快些,十來年就能贖身。 林月芽感謝葉默這幾年的幫忙,但用葉默的錢來贖身,她做不到。 林月芽將掌心放在胸口,口型緩慢:我的贖金,我自己來交。 她的神情無比堅定,認真。 葉默愣住,待回神后,忽然意識到什么,趕忙將手松開,“那好,我等你?!?/br> 一滴細雨落在額上。 永安侯府側門,小廝聽到急匆匆敲門聲,打著哈欠懶洋洋將門打開。 林月芽是跑回來的,胸口一起一伏,帶著歉意對小廝點了點頭。 小廝的眼神落在她胸前,帶著一絲不懷好意與玩笑。 林月芽趕緊將木盒抱高,擋住小廝視線,轉身就朝里面跑。 小廝望著那倉皇而去的背影,搖頭嘖嘖。 侯府規矩是重,但私底下關系相熟的打情罵俏也不是沒有,只可惜這林月芽有季嬤嬤護著,他即便是有心,也沒膽啊。 季嬤嬤兇著呢。 季嬤嬤在側門等了許久,看到雨點,這才回到廊上等她。 見林月芽喘著氣跑上長廊,季嬤嬤立即迎上去道:“你啊你,這次怎地去這么久,下次再磨磨蹭蹭,就不允你去了?!?/br> 林月芽趕忙攬住季嬤嬤胳膊。 季嬤嬤在她腦袋上輕輕戳了一下,“不是囑咐你帶傘么,丟魂似的不記得帶,你如今已有十六,天若晚了更出不得門,咱家月芽生得這般水靈,萬一被哪個腌臜貨起了壞心可怎么了得?” 季嬤嬤的話匣子一開,便輕易合不上,她一面念叨著,一面拉著林月芽陪她去格蘭院放東西。 季嬤嬤說得都對,林月芽頻頻點頭,可聽得久了,難免出神,她不由想起方才在巷子里,葉默說得那句話。 那句要等她的話。 暮色漸深,季嬤嬤眼神不好,林月芽又心中有事,兩人不知怎地就和迎面走來的趙嬤嬤撞了個滿懷。 林月芽懷中的木盒直直撞在趙嬤嬤身前,趙嬤嬤一聲驚呼,整個人跌坐在地。 趙嬤嬤是長公主從宮里帶進府的老人,就連侯爺都對她十分敬重。 林月芽嚇得瞬間白了臉色,趕忙要去扶人,季嬤嬤卻一把將她拉在身后,搶上一步將趙嬤嬤扶起,隨后手中變戲法似的,多出幾個碎銀子,她一面朝趙嬤嬤手上塞,一面堆著笑臉賠不是。 趙嬤嬤眉心緊蹙,若不是著急辦事,她不會輕易算了,她收下銀子,嗔怪一句打算離開。 路過林月芽身側時,她忽地停下,“怎么是個生面孔,你是哪個院的?” 林月芽早就嚇得臉色煞白,她怔怔地看著趙嬤嬤,不知如何回話。 季嬤嬤忙替她回道:“她是我表侄女,進府四五年了,我近來腰不好,就讓她順便幫我把東西搬進來?!?/br> 趙嬤嬤一雙厲眼在林月芽身上細細打量,“你為何不說話?” 季嬤嬤道:“她是個啞的,打小就不能說話?!?/br> 啞的…… 趙嬤嬤那雙細眼忽地一亮,“你退下,人我帶走了?!?/br> 說完,她拉著林月芽轉身朝主屋走去。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啦! 希望大家喜歡哦! 預收文:《囚春嬌》 文案: 寧妱兒天性爛漫,嬌俏可人,卻天生患有心疾,自幼便寄養在學醫出身的姑母家中,姑母一家待她視如己出,在及笄這日,又將她與青梅竹馬的表哥定下婚事。 —— 寧妱兒頭一次見到沈皓行時,他一身墨色站在閣樓上,直直地望著她,身旁丫鬟小聲道:“那是魏王?!?/br> 大齊四皇子魏王,溫潤如玉,俊雅非凡,待人極為和善有禮,只是年過二十還未婚配。 表姐掩嘴偷偷道:“因為他有斷袖之癖?!?/br> —— 寧妱兒與表哥一起時總能碰到魏王,逛燈會看到他,去山上祈??吹剿?,就連表哥帶她去挑喜服時也能碰到他。 寧妱兒覺得沈皓行看表哥的眼神不對,于是特地站在中間將他們二人隔開,到最后,她干脆勸表哥不要出門。 —— 成婚這夜,喜房內緊張又興奮的寧妱兒忽然暈倒。醒來時她身處密室,在昏暗的燭光下,她看到沈皓行朝她走來。 看到熟悉的面孔,寧妱兒激動地沖他喊道:“王爺,快救救我,我被人綁架了!” 魏王來到她面前,溫笑著替她撫去額上的灰塵:“別怕,我只是心悅于你,不會傷害你的?!?/br> 寧妱兒:…… (蠢蛋病弱小慫包x白切黑瘋批王爺) 第二章 林月芽被趙嬤嬤拉進一間小屋,很快她們便出來了,出來時她臉上掛著淚,眼神黯淡。 趙嬤嬤低低對她道:“若是還想活命,待會兒見長公主便機靈點?!?/br> 這是林月芽進府四年,第一次踏進格蘭院正堂。 她跪在堂下,垂眼看著膝下的地板,她從未見過這樣光滑平整的地板,好像一面鏡子,若是屋內再亮一些,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現在是什么樣的? 林月芽咬住唇,努力不讓眼淚落下,她知道,她不配在這里哭。 堂上,長公主手捏佛珠,鄙夷的目光落在這個瘦弱的身子上。 她是如此驕傲的一個人,而李蕭寒,更是她此生的驕傲,那是她和老侯爺唯一的兒子。 他何等的優秀,何其尊貴。 堂下這個女人,不過是侯府最下等的婢女,就連近身伺候端茶遞水都不配,又豈能…… 長公主蹙眉極深。 趙嬤嬤心知她瞧不上林月芽,便開始勸道:“主子,奴婢知道侯爺何其尊貴,即便讓奴婢去教樂坊尋上一個,到底也是配不上的,來回路上耽擱時間不說,也難免會節外生枝,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趙嬤嬤跟在長公主身邊已有三十多年,她的話在長公主面前是有一定分量的,很多時候長公主遇到難事,還會經常詢問她的意思。 這也原于趙嬤嬤也的確是個思慮周全,遇事不亂之人。 就拿現在而言,她幾句勸解,長公主的神情便緩和不少,趙嬤嬤見勢便繼續勸道:“奴婢方才查驗過,她身子干凈,且天生啞疾,若是主子還有顧慮,”說到這兒,趙嬤嬤的語氣忽地一變,“過了今晚,不喜便殺?!?/br> 林月芽濕潤的睫毛猛然一顫,到底是沒忍住,淚水無聲無息地墜落在地板上。 長公主合上眼,手中佛珠快速撥動,念起佛經。 這便是同意了。 沐浴,梳妝,換衣,林月芽如同一個提線木偶,神情木然,沒有半分生機。 她似乎徹底懵怔了,腦中只是一遍遍回放著趙嬤嬤的話。 “你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若是做得好,好日子便在后頭等你,若是做得不好,便不是嬤嬤嚇你,你同你表姑姑便活不過今晚?!?/br> 趙嬤嬤將她帶進云騰院,抬手在屋外摳了摳門,里面傳來響動,等待的時候,趙嬤嬤回頭看了眼林月芽,最后一次叮囑她,“若想活命,便做你該做的?!?/br> 門被推開,一名佩刀侍衛從里面出來。 趙嬤嬤沖他頷首,“人帶來了,長公主點過頭的?!?/br> 既是長公主應允的,侍衛便讓開身,將門打開。 就在這時,身后一直沉默的林月芽,忽地一下拉住趙嬤嬤的衣袖。 趙嬤嬤愣住,回頭看她。 她沒有說話,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讓人看到時內心不由一動。 趙嬤嬤說不清這到底是什么樣的感覺,她只是一瞬的怔愣,便回過頭,毅然決然地將那雙冰涼的手推開。 “進去吧?!?/br> 三個字就像一把鐮刀,將最后的那根稻草割斷。 從門外走到屋內,不過三兩步的距離,林月芽卻覺得走了許久。 直到她徹底感覺不到深秋的寒風時,她才猛然回神。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