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是四品 第110節
玉蝶擔心自己又會被賣給不知哪里鉆出來的男人,所以已經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老太君咽氣,她要么出家當姑子去,要么干干凈凈一死了之,也不受那些齷齪窩囊氣。 言雙鳳很知道她的性情心思,所以才特意這般叮囑。 玉蝶拭干了淚,眼中重新透出光亮來:“這才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姑奶奶只管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宮內宮外,忙碌了小半月,小魏王的大婚之日到了。 五月榴花紅似火,一大早,街頭觀禮的百姓熙熙攘攘,萬人空巷,許多看熱鬧的女孩兒都打扮的花紅柳綠,頭上不約而同地都簪著火紅的石榴花,石榴有多子之意,此舉只為給魏王殿下新婚添些吉祥的兆頭。 趙襄敏這邊,他早把那處別院更為言雙鳳名下,權當是她的宅邸。 除了京內言如錦跟曹宜帶了蓉兒來到之外,老富貴充了言老太爺的角色,他半坐椅子邊兒上,跟陶蠻一起受了言雙鳳跟趙襄敏的拜禮。 老富貴在喜悅之余,又連連地念叨太過折壽了,好不容易等趙襄敏牽著人出門,他還趕緊地向著魏王的背影又拜了幾拜,甚是惶恐,把小虎子樂得笑個不住,蓉姐兒本不敢笑,看虎子如此開心,就也跟著笑了起來。 八抬大轎花團錦簇,儀仗隊伍綿延十里,煊煊赫赫地往宮門而行,女方的親戚在泉涌街,而男方的親戚,自然就是宮內的皇帝皇后等了。 而在所有看熱鬧的人群之中,有一人遠離人群,避著熱鬧,在街心的酒樓三層上,俯瞰著底下的儀仗。 他的目光落在那頂八抬大轎上,他明明看不到那萬人簇擁錦繡叢中的轎中人,可又仿佛清晰就在眼前。 方守恒舉手飲了一杯,那酒竟是他平生未曾嘗過的辛辣苦澀,難以入喉,一杯灌下去,又從眼睛里涌出來。 第92章 方守恒對于言雙鳳當然不是無情的, 當初若非真心愛上,也不至于就頂著闔府之人的反對,離經叛道般地非她不娶了。 只不過最初的新鮮跟歡喜過后, 在彼此的磨合之中,深愛隨之而減退。 有時候……方守恒也確實受不得烈言雙鳳的性子,畢竟沒有哪家的姑娘似她一樣,一言不合吵起來之時,言語犀利俗辣的令他臉上每每掛不住。 琴姨娘的事情只是個引子,在此之前方守恒就知道必有天雷地火、他頂不住的時候,而且他心里也早有此念,隱隱覺著總得有個事頭出來, 讓他借機給言雙鳳一個教訓, “重振夫綱”。 雖然他沒料到,那個本就不該出現的“小產”會讓言雙鳳的反應那樣激烈。 不過對當時的方守恒而言,他還是有把握的, 方大人覺著她鬧歸鬧,最終還是跳不出方家,跳不出自己掌中。 畢竟虎嘯山莊已經沒落的就差一筆勾銷了,倘若真的和離,言雙鳳恐怕不知往哪里去,還不得仰仗方家? 但更重要的是,方守恒知道, 言雙鳳是真心喜歡他的。 方守恒篤定她狠不下心離開自己,也篤定她這輩子都是“方家人”, 這個不會改的。 因為除了他, 恐怕世間再沒有人能受得了言雙鳳的脾氣。 雖說她生得美, 但倘若一朵花開的再好, 卻帶刺而扎手,那自然不會有人輕易伸手去摘,何況世人多是勢利,倘若虎嘯山莊威風勢力如舊,那么興許有人忽略言雙鳳的脾性,而肯沖著“嫁妝”一節而娶她,但虎嘯山莊都岌岌可危了,她又絕不會給人當妾,一個下堂婦人,還能歸誰? 另外一點是,言雙鳳嫁的是他,兵部四品侍郎方大人,就算后來有人看上了她,愿意娶之,那也得考慮考慮方守恒的存在。 更別說言雙鳳是絕不會下嫁的,而四品之上的官員,就算是看在素日同僚相處的面上,也不會那么色迷攻心地去娶方侍郎的前妻,除非跟方守恒有仇,可方大人在朝中偏是名聲極佳。 其實方守恒算的很準,每一條都無可辯駁,對于言雙鳳來說,確實再無更好的路可走了,處處都是死結。 可惜,他到底不是神仙。 原先把言雙鳳放出去,他還優哉游哉地并不著急,因為知道她最終會回來……甚至回不回來全看他的意思。 哪成想,言雙鳳果真說到做到,她竟真的再嫁,而且嫁的,毋庸置疑在方守恒之上,還是他遙不可及的人。 方守恒再也沒有機會了,有生之年,只能遠遠仰望而已。 可偏偏是他親手、甚至是帶點故意地把言雙鳳放開的,如今想拉回來,那風箏的線早被別人牢牢地握在了掌中。 因為意識到這個,方守恒加倍的難受起來,他甚至想回到兩年前,——就在他答應和離的那時候,他想給那會兒的自己一記耳光,或者拉住言雙鳳的手,不許她離開。 方守恒知道,當時只要他能豁得出臉面,她是不會走的,不管當時她鬧得多厲害……但她心里還是有他的。 只是那一松手,讓兩個人之間的隔閡開始加深加固。 但其實那非絕路,倘若那刻方守恒肯放下身段趕去往北鎮,他當然仍有挽回之機,畢竟那會兒言雙鳳正左支右絀,挨著世人的冷眼跟老太爺的質疑而勉強支撐,若他伸手,她未必不肯心軟回頭。 偏偏方守恒過分自信,偏偏這時候又出了一個小魏王…… 于是,方守恒跟言雙鳳間,便似天高海深,永不可能了。 上天曾給過他力挽狂瀾的機會,可惜他沒放在眼里。 如今再想,只換來一抹高遠鄙薄的冷笑。 等方家的人一路尋來的時候,方守恒早已經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早在大婚之前,宮內已經專門派人告知了言雙鳳流程種種,并做了相應演練,幸虧如此,言雙鳳才有所準備,并未出什么紕漏。 不過從寅時起身一直過了正午,就算強健如她,也有點兒吃不消了。 進宮之后向著皇帝皇后行禮,相見齊王等皇親貴戚,又去太廟行祭祀禮,各種繁瑣且不得出錯,雖有宮內嬤嬤們指引扶持,言雙鳳依舊累的腰肢酸麻,雙腿發軟。 從養心殿退出,往午門回的時候,趙襄敏走到身旁,將她半扶半攬地擁在懷中。 言雙鳳怕給人看著不像話,輕輕推了他一把,趙襄敏道:“累得很么?抱你出去便是?!?/br> “不要,”言雙鳳忙道:“我可不想再招人恨。你也別干這種事兒?!?/br> 趙襄敏笑問:“招什么恨?” 言雙鳳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瞎子,有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妲己褒姒的呢,我知道是我糟蹋了魏王殿下這樣的神仙人物。哼?!?/br> 趙襄敏忍笑:“你還有閑心去看別人的眼神?” 言雙鳳倒是沒閑心打量,只奈何那些眼光太過明晃晃,意圖也坦坦蕩蕩一看便知。 不過言雙鳳說這話卻并非在意,而只是閑話磕牙罷了,畢竟她知道趙襄敏對自己的心意,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兩心相向,自然不會再受他人的淺見影響。 言雙鳳索性把頭靠在趙襄敏肩頭,哼道:“當然了,他們越是嫉恨氣惱,我便越是高興……誰叫他們沒本事撿著寶呢,我撿著的就是我的,憑我怎么樣呢,你說是吧?” 趙襄敏的眸色如同此即泛起云霞的天色:“是?!?/br> 言雙鳳很滿意這回答,抿嘴笑了,轉頭看了他一眼。 和風浩蕩,吹動趙襄敏玄金禮袍的寬袖,他凜然而立,玉帶裹著的腰身越顯得勁窄柔韌,在他的身后是隨風烈烈的王旗,紅色宮墻如同巨大的喜色的幕帳。 小魏王就在面前,如同才赴過天庭宴的上仙,言雙鳳凝視趙襄敏俊美無儔無可挑剔的眉眼,本能地潤了潤唇。 色膽包天,她突然不知從哪里多了一點力氣,言雙鳳站直了些,道:“咱們還是走快些?!?/br> 趙襄敏有些驚訝,疑心她有事:“怎么了?” 言雙鳳暗暗擰了他一下,斜睨過來:“我想早點兒……回去不成么?” 趙襄敏接到那個帶幾分媚的眼神,欲言又止,唇角上揚:“王妃的話豈敢不聽?遵命就是了?!?/br> 如果不是怕壞了小魏王的名聲,言雙鳳很想立刻擁住他,在他臉上親個十七八下。 在趙襄敏定下大婚前,皇帝為昭顯皇恩浩蕩,先前特賜了一處宅子作為魏王府邸。 只不過今日因他們會耽擱在宮內行禮,所以老富貴、言如錦陶蠻眾人還只在先前那處別院喝酒吃席,其實也并沒有膽量就來此處聒噪。 所以這府邸竟顯出一種別樣的幽靜,只有事先早就掛好的燈籠跟彩緞,透著靜謐的喜氣。 入夜后,王府格外安靜,只有正院,有異樣的熱鬧。 帳子半掩,趙襄敏披著一件外裳,小心扶著言雙鳳的肩,喂她吃了一塊糕,又度了兩口水給她。 言雙鳳散著發,懶懶地窩在他的懷中,在他喂水的時候才半睜開眼睛,突然笑道:“記不記得,當時你才到山莊不肯喝藥的情形?” 趙襄敏把水喂給她后,自己才也喝了口,聞言微笑道:“怎么不記得?!敝父馆p輕地摁了摁她的唇:“你為何會那樣大膽妄為?!?/br> 言雙鳳哼哼道:“我只想著,在你身上已經花了不少銀錢了,倘若死了就太虧本了,所以不管怎樣都要救回來?!?/br> 趙襄敏問道:“那倘若那天救得是別人呢?也這么著?” “別人?”言雙鳳想了想,嗤地笑了:“那可未必呢?!?/br> “為什么?” 言雙鳳凝視趙襄敏的臉:“誰叫你生得好呢?我也舍不得。要是個丑八怪,我、我才不自己動手……嗯,興許叫如意,或者叫……富貴爺爺……”她沒說完,自己也覺著荒唐不堪,便埋首嗤嗤地笑了起來。 趙襄敏見她笑的肩頭一顫一顫的,如白玉影動,甚是撩人,便伸手輕輕地撫過,又嘆道:“聽了jiejie這般回答,我是不是該覺著欣慰?” 言雙鳳抬頭:“呸,你真以為我見誰都要嘴對嘴的喂?” 說起此事,言雙鳳也有些恍惚,她雖然行事大膽,但也不是會干那樣驚世駭俗的,可偏偏對著趙襄敏的時候,想也不想就那么干了。 難道真的只是先因皮相,后算得失? 趙襄敏低頭啄了她一下:“我不管,不過這輩子,jiejie只能對我……嘴對嘴的……”他一翻身,把人輕輕地壓住了。 言雙鳳低呼了聲,嬌嗔道:“等等,再多歇一會兒,還酸的很呢?!?/br> 趙襄敏俯首往那芬芳潔白的頸間:“春宵一刻值千金……jiejie不是最會算計的么?那不如算算,倘若虛度一刻,會虧多少銀錢……” “那可真是……”言雙鳳深吸了一口氣,“貪財好色”的本能發作。 正欲好好想一想,不料身子一麻,剎那間滿眼暈眩,語不成聲,哪里還能再想什么別的。 窗外,何處還有零星炮竹響動,時不時,炫美的煙花沖上半空,綻放出一團耀眼燦爛的光華。 魏王府的侍衛們都退到了院子以外。 如意早拉著蒼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最近蒼鷺越發慣著她,不像是先前一樣口是心非拒人千里似的,白隼等人對此見怪不怪,只都準備等他辦好事的時候痛宰一頓。 雨燕姑姑跟幾個嬤嬤們在旁邊房內隨時準備聽傳,不料聽了半宿的熱鬧,連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都不由紅了老臉,又著實不好說什么。 而屋內帳子中,言雙鳳身心俱疲,好像連手指尖的力氣都在這春宵之中耗盡了,軟在趙襄敏懷中,呼呼而睡。 然后,她做了一個甚是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的她是她,又不像是真的她,夢中也有一個趙襄敏,但是那位殿下,卻……并非是她熟知的“吉祥”。 夢境的最初,也是在虎嘯山莊,她救了趙襄敏之后。 但是,趙襄敏沒寫信給張守備,而言雙鳳沒能救下李順,老太爺病重,一件慘事接著一件,萬馬山莊的四五百匹馬也出了事,兔死狐悲。 而趙襄敏,卻在年前便離開了虎嘯山莊。 言雙鳳心中狐疑恍惚,她夢中的那個年,山莊過的何其之凄慘孤清,外頭那綿延不斷的風雪就好像永遠沒有止境,天氣冷的連炭盆都不敢用,她甚至不敢入睡,心中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好像一睡過去,那無邊的大雪就會把整個山莊覆蓋,壓垮,而那個除夕夜就是他們活的最后一夜。 那種感覺極其可怕,讓言雙鳳在夢中也不由地哭了起來,她喃喃地想告訴自己:不對,不是這樣,她記得……不是這樣的! 明明那個除夕夜是很熱鬧的,非但趙襄敏在,連那個朱先生,對了,還有孟同甫都在,李順也沒有死,老太爺沒有病……大家都在啊。 但她的夢還是不懷好意地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