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是四品 第87節
這并不寬敞的房間,有陽光灑落,顯然日色已高,言雙鳳本叮囑過天不亮就要起身趕路的,沒想到一睜眼已經這個時辰。 她知道自己睡過頭了,沒想到如意也睡得跟豬一樣。 但是才叫了一聲,言雙鳳就覺出了不對。 昨兒晚上他們投宿的時候,客棧里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直到子時,還有人吵吵鬧鬧此起彼伏的。 可是現在,明明該是最忙的時候,這里里外外卻安靜的異常,連一聲叫嚷都沒有。 言雙鳳急忙起身,翻身下地,卻見如意并不在房中。 她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鞋子都來不及穿,便忙不迭地跑到門口,一把將門扇拉開。 門外走廊上干干凈凈,一個走動的也沒有。 倒是有幾個衣著鮮明的侍衛,筆直沉默地立在走廊拐角、樓梯口上。 言雙鳳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倒退回去,猛地將門關上,鬼鬼祟祟而又心懷僥幸地叫道:“如意?” 沒有回答的,她勉強地鎮定了會兒,鼓足勇氣再次把門打開。 這次,言雙鳳邁步出了門,廊下跟樓梯口的五六個侍衛并沒有管她,就仿佛沒有看見似的,很淡定地垂著眼皮,一副訓練有素的架勢。 言雙鳳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到欄桿前,往下看去。 原本吵鬧喧嘩的客棧,此時半個閑雜人等都沒有,顯得干凈闊朗,靜謐異常。 門口處,蒼鷺跟白隼等人肅然站在那里。 而底下正中的大桌旁邊,雨燕姑姑跟如意兩個一左一右,雨燕姑姑一臉淡然,如意卻仿佛在瑟瑟發抖,兩個人都看著中間的那位。 太師椅上,筆直端正地坐著一個人,一身玄色王服,蟒繡龍紋,金冠束發,玉帶纏腰。 他正緩緩抬眸向上看過來,依舊是很沉靜而熟悉的目光,卻仿佛在對視的那一剎那,直接利落地把言雙鳳的心魂都擊穿了。 言雙鳳只能死死地握緊欄桿,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第73章 恍惚中, 言雙鳳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趙襄敏以真正的身份、以及這般裝束出現在自己面前,但…… 卻仿佛在哪里見過似的, 就好像這樣的裝束這般氣質,才是真正的他。 在把趙襄敏從丹江里撈出來后直到上京,兩個人相處里,從來都是她“高高在上”,對他嬉笑怒罵百無禁忌。 就如同現在兩個人所出的位置,她在樓上,而他在樓下。 可是對于言雙鳳而言,趙襄敏那淡淡地一瞥, 她竟體會到了被俯視之感, 無處遁逃。 其實言雙鳳也曾設想過,假如趙襄敏追過來的話,該如何面對他。 首先, 當然是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露出半點不悅,她雖直爽痛快,卻并不是個愚鈍無知的人,當初跟方守恒和離的時候,雖撕扯吵鬧的一塌糊涂,但這些玉石俱焚似的招數對于趙襄敏而言卻并不管用…… 確切地說, 是對于魏王殿下來說不管用。 方守恒不敢置她于死地,也不能真的要她死。 但言雙鳳知道, 自己之前對于趙襄敏的所作所為, 百般冒犯, 已經足夠她死不知多少次。 雖然說她確實救過趙襄敏一命, 可這種事么,只出自當事之人的良心,你若有良心,則知恩圖報,若是…… 若是一個皇族動了殺心要除掉你,那什么救命之恩,喊破天也是沒有用的。 所以,她必須得跟小魏王“相安無事”,最好的局面是——仗著自己對他有點救命之恩,把過去那些不敬逾過之處都抹去不提。 可言雙鳳沒料到,趙襄敏如今也不裝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來到不說,還直接以本來面目相見。 她突然意識到實在高估了自己……因為她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趙襄敏。 他不是“吉祥”,而是萬人敬仰膜拜的魏王殿下,打小在軍中長大的威震西北名動天下的小王爺,不是那個可以叫她隨隨便便拿捏揉搓呼呼喝喝的“吉祥”了。 耳畔嗡嗡的,言雙鳳松開把住欄桿的手,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兩步,撞開房門退了進內。 像是被追逐到了窮途末路的獵物,出自本能地她想要找一條逃跑的路,她把目光落在那扇窗戶上。 言雙鳳想也不想,趕忙沖了過去,把窗戶一把掀開,她撩著裙子就要翻上去。 但就在單腳勾住窗臺的瞬間,言雙鳳探身垂眸。 目光所及她突然發現,就在客棧底下,從院中到門口,乃至門外,都整齊林立著若干士兵,有幾個人大概是聽見了動靜,抬頭看了過來。 大眼瞪小眼,遽然間被這么多人盯著,言雙鳳僵住。 就在這時候她回過神來:她在做什么?就算是縱身一躍跳下去,又能跑出多遠? 難道真是給嚇瘋了? 底下的士兵狐疑地望著她,有兩個試圖挪步上前,卻給人及時制止。 門口處是白隼走出來,扭頭看向樓上。 雖然也正好跟言雙鳳四目相對,但白隼好歹也算是見過大場面、處變不驚的,他僅只動了動眉峰,然后便面無表情地揮手叫侍衛們都退了。 而就在這時,言雙鳳聽見身后很輕微的腳步聲,然后是趙襄敏的聲音:“你……在干什么?” 言雙鳳驀地閉上雙眼。 她先是深深呼吸,試圖把掛在窗臺上的腿挪下來,至少別是這個丟人的樣子。 可腿腳好似僵麻了,就在言雙鳳掙扎的時候,趙襄敏卻已經靠了過來,雙臂將她輕輕攏住,略一用力便將她從窗上抱了下來。 言雙鳳先是狠掙了一下,又意識到不能過分粗莽,便乖乖地停了。 只在雙腳落地的瞬間,她才聲音艱澀地說:“多謝?!?/br> 趙襄敏目不轉睛地看著:“剛才是要跳窗而逃嗎?” “不、當然不是,”言雙鳳趕緊否認,聲音卻低得很,“我……是覺著屋子里太悶了想透透氣?!?/br> 趙襄敏挑了挑眉,含笑:“不是就最好了,我還以為jiejie是怕了我,所以著急要避開?!?/br> 大概是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又或者是那聲“jiejie”甜的過于自然,言雙鳳沖口道:“誰怕……”昔日的放肆幾乎沒掩住沖了出來,幸虧她機靈,趕緊咬住舌尖:“哪兒的話,我當然不會、那么失禮?!?/br> 趙襄敏望著她拘謹而帶點警惕的臉色:“失禮?什么時候,你同我這樣客套了?” 言雙鳳始終沒敢跟他對視,甚至想要離他遠一點,僅僅是他在旁邊,就給她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壓,喘氣兒都不順暢。 她頭一次覺著,自己養的不是個守家犬,而是一頭真正的老虎,真是看走眼了,細想當初老富貴種種警告,姜還是老的辣,不過就算富貴爺爺眼睛再厲害,也料不到,他們救了的人,竟正是那遙不可及的魏王殿下。 言雙鳳甚至沒有辦法認真思索,自己該怎么應對他。 “先前,”趙襄敏卻又問道:“為何一聲不響的急匆匆離京?” 語氣溫和,像是信口問起。 幸虧言雙鳳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聽他果然問出來,心里頗為欣慰:“京城里沒我的事兒了,北鎮那邊又來了家信,莊子里一刻離不開我,所以要著急趕路?!?/br> 就像是事先背好了答案、正好被老師choucha到的小學童一樣流利地回答。 但很快他的問題開始難以應對:“就連跟我說一聲都不成?” “您、您自然貴人事忙,不敢多擾?!?/br> “jiejie果然是在跟我生分?!?/br> 這一次,言雙鳳沒被這聲“jiejie”迷惑,她只是無奈地苦笑,喃喃:“生分?” “我說的不對?” “當……”言雙鳳欲言又止,她用力地將雙手絞在一起,也同樣的在絞盡腦汁,終于她道:“其實算不上生分吧,或者可以說是‘本分’,畢竟……我原先不知道您是、是……總之多有得罪冒犯之處,想想實在不該,不過有道是不知者不怪,還請……王爺大人大量,恕我無知之罪?!?/br> 她說著說著,總算想到自己該說什么,話也逐漸地流利了些,說到最后,雙膝微微一屈。 只是不知為何,在說到最后那一句的時候,她整個人好像被扔到了臘月的北鎮,風雪連天,冰寒徹骨。 趙襄敏看言雙鳳屈膝行禮,她低著頭顯得極為的規謹,一如這世上千千萬萬人見到他時候一樣。 他知道勢不可免有這一天的,可真看到她這樣收斂本性,溫柔馴順似的,心里還是有點驚寒。 這個模樣,有點像是他記憶里的那個言雙鳳。 趙襄敏可不愿意見到那個她。 伸手,輕輕地握住言雙鳳的胳膊。 言雙鳳嚇得一顫,驀地抬頭,正好跟他四目相對。 “什么王爺,什么冒犯,”趙襄敏踏前半步:“什么不知者不罪。你在說什么!” 言雙鳳被迫對上這雙閃爍著一點惱色的眸子,同時也看到玄色貢緞上那金線刺繡的蟒紋,被那張牙舞爪的蟒死死瞪著,那張開的爪子仿佛要擇人而噬。 言雙鳳感覺這場面像是要圖窮匕見,她咬了咬下唇:“您難道不懂么?魏王殿下?” “你是在怪我?!壁w襄敏并沒有松手,仍是望著她。 言雙鳳卻緩緩地垂了眼簾:“您言重了,借我膽子,我也不敢。只求您別怪罪我先前有眼不識泰山就是了?!?/br> 趙襄敏道:“你確實在怪我,怪我沒告訴你?” 言雙鳳扭開頭,身子有點發顫:“王爺,求您別再為難我們了,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br> 她的姿態放得過于低了,趙襄敏一時竟不知要說什么好。 終于小魏王道:“為什么這么說,難道我會害你?”他有些失望地:“鳳二,跟你相處了這么久,你心里當我是什么?一個居心叵測懷有歹意之人?” 言雙鳳輕聲道:“以前是我無知,也不敢這樣想。只是您是堂堂的王爺,跟我們原本不是一路人?!?/br> “我跟你說的話你都不記得!”趙襄敏有點生氣:“那天晚上我跟你說了,東西的好壞不重要,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我喜歡的只是你。你都忘了?” 言雙鳳本正盯著腳尖看,聞言猛地一震:她確實忘了! 但當時趙襄敏問這話的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在因為他上不了四品而糾結,原來……他所說的“身份”,竟是這個意思? 這一波一波的,叫她實在有些難以承受,只顧呆呆地看向趙襄敏。 趙襄敏平復了一下心緒:“你也不用跟我請罪,也不用怕我對你和山莊不利,我若真的有那份心思,也不至于就等到這時侯。你只需要記住,我選的是你,從最初在山莊,到現在,從未改過。你仔細回頭想想!” 言雙鳳怔怔地要走開,卻發現他還握著自己的手臂。 而被她一瞥,趙襄敏就松了手,他小心地不肯傷著她一分一毫。 言雙鳳挪步走到床邊,慢慢坐下,低頭想了會兒,又看向趙襄敏:“你……不會、不會……”她遲疑著,有些艱難地:“真的不會追究我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