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好辦了，一會兒找機會問問秋奴。

    說實話，因為神像整體都是白的，沒有其他顏色描繪涂抹，看起來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祂的五官輪廓，只能有個大概印象。

    圣女和緩悠長的聲音打斷言玥的聯想，“在沒有挑選出我的繼承人之前，你們需要在早上太陽初升之時，傍晚太陽西墜之時，準時來這里做早晚課，向神靈禱告。其他時候你們可以自由安排，生活上神仆們會照顧你們?！?/br>
    言玥舔了舔唇角，后知后覺想起自己還沒喝水解渴，不過現在她最急需解決的問題不是這個。

    雖然很有冒犯的可能性，為了不在之后早晚課時出岔子，言玥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出來，“請問，很抱歉，不過，禱告的時候，我們是要說些什么呢？”

    從上山到現在馬上就要開始做晚課了，也沒人給她發什么經書神書之類的啊，便是口頭教導也沒有。

    所以大家是默認每個人都會禱告詞的嗎？

    第9章 第一次禱告

    言玥一直都挺好奇春每天那么沉迷于禱告，究竟都在禱告些什么。

    當圣女告訴她，向神禱告時只需要誠心誠意奉上自己的身心就可以了，言玥就更好奇大家禱告時都會偷偷在心里跟神靈說些什么了。

    ——呃，怎么感覺有點像在跟神靈嘮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這樣一種不太仙氣的聯想，當言玥跪坐在圣女左側的草甸上開始閉眼禱告的時候，心里亂七八糟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能跟神靈說點什么脫離低級趣味的仙言仙語。

    算了，就假裝在跟老板嘮嗑吧。

    跟老板嘮嗑還能說些什么呢？

    言玥想了想，先是夸了一下工作環境（神殿）不錯，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土地肥沃植被豐富，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神殿周圍一只蚊子都沒有，等我有空了就可以扎個茅草亭，到時候就可以在外面看日出日落看星星吹風納涼了?！?/br>
    這一點真的超贊！

    說到興頭上，言玥興致勃勃地說起自己的打算：“先用一到兩天熟悉一下每天要做的工作內容和環境，山頂的土地寬闊又肥沃，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適合這個季節播種的種子，我想開辟個小菜園子，菜園子周圍呢可以移栽上各種好看的野花，最好是計劃好一年四季都有花開?！?/br>
    “不知道山上有沒有小動物會來搞破壞，如果有的話就要扎個柵欄了。還有果樹也可以移栽一點野生的回來，慢慢馴養，味道會越來越好……”

    不管以后她能不能找到辦法離開這個世界，抑或者離開神山，種花家兔子傳人基因里自帶的農耕精神是迫切希望能找到機會發泄一下的。

    越念越起勁，剛開始還擔心自己想不出能禱告的內容，沒想到很快就沉迷其中忘了時間，偶爾說到計劃的美好之處，她還會因為幻想到那幅場景而情不自禁露出個抿唇的淺笑，一看就是努力克制過了，還是露出了一點。

    閉著眼的言玥沒看見，跪在前面的圣女仿佛感應到什么，睜開眼詫異地看向神像肩上的白色神鳥。

    rou眼不可見，幾十年純凈無垢的靈魂卻讓圣女冥冥之中察覺到了有鳥羽煽動風的聲音。

    而這陣鳥類滑翔所帶起的風若有似無，卻始終縈繞在……

    圣女回頭，看向嘴角噙著一抹溫軟的甜笑，似乎正享受著某種快樂美好的少女。

    見到她的第一眼所產生的奇妙好感，圣女還能反省自己，懷疑是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

    哪怕一人長得白凈秀美，一人長得黝黑干癟，作為神靈虔誠的信徒，應該更注重靈魂。

    可現在，就連幾十年前她尚是少女時期才偶然感應到過的神鳥，也對這名少女表現出了如此明顯的偏愛。

    神鳥與神同在，它的意志自然也代表著神的喜好。

    少女能得神靈的偏愛，自然是外表與靈魂一樣美好純凈。

    圣女心中釋然，不再克制自己的偏心，重新閉上雙眼滿心沉靜虔誠地向神靈禱告：愿神靈長存時間，愿神靈庇佑部落眾生，庇佑祂最忠誠的信徒……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只黑色拖拽著長尾的鳥來來回回忙碌著，它銜著一縷縷飄散在空中代表著純凈美好的光，往來于現實和混沌之間。

    光如絲線飄飄搖搖，輕輕墜落到沉睡在黑暗中心處的光影上，像輕薄的雪絨花，轉眼融化在光影中，而少女清脆溫軟的禱告聲也在周圍響起。

    “要種棵石榴樹在屋后......”

    “不知道有沒有桂花樹，九月桂花飄香時，還能把桂花搖下來熬醬......”

    “攀墻的藤蔓花......”

    “門窗要休整一下......”

    隨著美好的構建，周圍的黑仿佛退散了一點，可惜很快又重新向中心處的光影包圍浸染而來。

    黑鳥投下一縷光，在空中盤旋片刻，紅寶石般的眼睛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擔憂。

    還是差了一點。

    還是不夠。

    他們需要更多純凈無垢、沒有無度索取、沒有渾濁欲/望的愿力。

    似乎感受到它的擔憂，沉睡的光影睫毛顫動，掙扎著想要醒來，卻又抵擋不住黑暗的侵蝕，最終只能于沉睡中露出一抹無力地淺笑。

    仿佛是在用這抹淺笑在安慰祂最親密的半身：別擔心，我很好。

    黑鳥沉默地注視著祂，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發出一聲清脆悅耳有別于言玥曾聽見過的啼叫，收攏雙翅，俯沖如無盡的黑暗中。

    沉睡中的光影眉心微蹙，如玉的指尖輕輕動彈，而后再沒了動靜。

    至此，黑鳥最后一寸藏在腹部的白羽也被黑暗浸染，它總是驕傲地拖曳在身后的漂亮長羽如深秋的落葉，自它身上飄落，消融在黑暗中。

    第一次做功課，沒想到會做這么久。

    一跪就是一個多小時，剛開始還因為分心去幻想自己開菜園種果樹改造石屋馴養植物動物這些有趣的事，言玥忘了身體上的疲倦。

    可再美好的幻想也抵不住身體上不斷傳來的抗議。

    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言玥就從幻想里脫離了出來。之后斷斷續續又做了一些“未來規劃”，到底再也沉浸不到剛開始那樣的狀態里了。

    好在等言玥熬啊熬，熬到平靜的心態都開始產生些許浮躁的時候，圣女終于出聲表示今天的晚課到此結束。

    大概是看見言玥的臉色有些蒼白萎靡，圣女不動聲色地抬眸看了眼上空，確定飛動的聲音已經停歇好一會兒了，這才遺憾地說：“今天是你們第一次做晚課，狀態很好，希望以后的早晚課你們也能保持今天的這種狀態?！?/br>
    白天已經跪了許久的春原本還很難受，一聽圣女的夸贊，頓時振奮起來，眼睛里都是興奮，“圣女大人，我會繼續努力向神靈禱告表達感激與崇敬的！”

    又餓又渴又膝蓋痛的言玥努力保持微笑：“我也是?！?/br>
    今天的晚課確實做得太久了。

    平時其實只會做半個小時左右，只不過今天圣女一直關注著始終盤旋在言玥頭頂上空的風聲，直到風聲停止后又等了一段時間才叫停晚課。

    雖然不知道神鳥到底在做什么，圣女還是下意識的不愿中途打擾神鳥的行動。

    深究起來，確實難為這兩個小姑娘了。

    念及此，圣女的神態更溫和了，還帶著一點歉疚，特意吩咐兩人吃過晚飯后就回房早點休息。

    言玥剛想點頭，身邊的春就打雞血地握拳表示自己回去后還會繼續在獻祭塔前向神靈禱告過后才會休息。

    言玥：“......”

    她真的說不出來“我也是”這樣的話了qaq。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聲，圣女忍不住笑了一聲，抬手親切地拉著兩人走出神殿，“你們對神靈的忠誠無需懷疑，不過還是身體更重要，想要祀奉神靈，我們便要做那細細流淌的小溪......”

    有了圣女這番話，言玥放心了，想著圣女真好，這都提前給她找好臺階了。

    這樣一來，以后她卷不動春的時候就可以以此為借口，表示自己要做細細流淌的小溪。

    這是她們上神山以后吃到的第一頓熱乎飯，哪怕春奴的烹飪方式很落后有限，言玥依舊吃得很香甜。

    果然，人就是要吃熱飯熱菜！哪怕所謂的熱飯只是各種不明植物種子匯聚在一起煮的粥，菜只是各種野菜并不明物種的動物rou燉在一起的大亂燉。

    第10章 神靈的傳說

    山神部落的生活模式目前還停留在狩獵采摘階段，農耕畜牧業尚未出現，除了外出狩獵獲取rou食外，人們已經根據動物鳥類的覓食特性找到了一些能夠吃的植物種子，而又因為這些種子太硬不便于咀嚼，于是又在“烤”這個烹飪方式之外產生了“煮”。

    比起只是加水燒熱的“沖服式”煮粥，像春奴這樣會耐心地多燒柴火將種子都煮軟煮開花，已經算是難得的“廚藝精湛”了。

    至少春就吃得驚嘆不已。

    若不是圣女還在這里，言玥懷疑已經吃完兩碗的春還會再來兩碗。

    吃過飯，太陽已經下山，飯廳里沒見到人影的冬奴秋奴紛紛出現在門口，舉著火把等著，看樣子是要送她們回住處。

    言玥有心詢問關于神鳥的事，便特意跟秋奴說著話越走越慢，直到前面只能看見夜色朦朧下的火把，她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秋奴的衣袖，小聲詢問：“秋奴，你知道神鳥的來歷嗎？”

    秋奴對此一點不驚訝，甚至十分興奮地向言玥這個“祂神者”傳播他們的神靈。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賣安利了。

    關于山神部落神靈的傳說也挺簡單的，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天降火石，地涌火泉，大地龜裂，高山崩陷，湖海倒灌，植物大面積枯萎，動物也跟著大批量死亡，各部落間爭奪有限的生存資源。

    當時的山神部落祖先為了避免滅族之災禍，帶著族人一路遷徙，終于在某個夜晚忽見大地的盡頭有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有湛湛神光綻放。

    祖先認為是神靈降世，庇佑大地生靈，當即帶著僅剩不多的族人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里。而當初出現神光的山，就是現在這座神山。

    “神靈悲憫，特降臨世間，灑下甘霖雨露日月之光，一夜之間，皸裂的大地合攏，干涸的土壤重新得到滋潤，長出草木孕育野獸?！鼻锱f著，圓臉上發自內心地露出向往的神采。

    “你想知道的神鳥，就是伴隨著神靈一通降臨大地的神獸，是神靈的信使?！?/br>
    這種神話傳說模版挺常見的，言玥好奇地問：“神鳥是渾身雪白尾帶長羽嗎？”

    秋奴驕傲地微抬下巴，“那當然，白色是世間最純凈圣潔的顏色！是世界最開始的模樣，我們的神靈和神鳥都是世間最圣潔的模樣！”

    這倒奇怪了。

    “那你們看見過山林里真的有跟神鳥長得相像，卻渾身漆黑，沒有一絲白色的鳥嗎？”

    秋奴臉色一變，“你見過？”

    她這樣的表現，言玥哪里敢說自己見過，“只是好奇，有光就有暗，有白晝就有黑夜，所以好奇是否會有跟神鳥長得一樣，毛色卻不一樣的鳥。以后我如果遇見了，也好知道是否有什么禁忌?！?/br>
    托熱情健談的秋奴的福，只是一天的相處，言玥的語言說聽能力就大幅度提升了，現在雖然說話的語速還是比較慢，倒也能說長一點的句子了。

    秋奴緩和了神態，想著言玥的顧慮也挺周全的，于是重新笑著說：“我們的神靈很寬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禁忌，你不用這么緊張?！?/br>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如果你對神靈的一切感到好奇，可以在取得圣女的允許后到書樓里翻看神殿的書?！?/br>
    神殿居然還有書樓？！

    言玥驚訝了。不是她端著高人一等的姿態，實在是從穿來這里到現在，言玥都沒見過這里的人使用文字，頂多也就看見了以圖記事的壁畫涂鴉。

    “好的，我明天早課的時候就問一下圣女?！鼻『米√幰驳搅?，冬奴也正站在旁邊等著，言玥便笑著跟兩人道謝：“謝謝你，秋奴，你幫了我很多。也謝謝冬奴一直對我的照顧，你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br>
    秋奴露出個眼神亮晶晶的燦爛笑臉，伸手拉著冬奴轉身：“不用道謝，照顧你們是我們應做的，請早些休息?！?/br>
    冬奴也矜持地微微頷首，算是對言玥的道謝作出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