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煩
小腹越來越痛,高苒從抽屜拿出一片高潔絲,下樓去衛生間。 她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日子,太過忙碌,常常日夜顛倒,弄得經期不準,竟提前大半個月來了。 換完衛生巾,高苒捂著肚子去茶水間,洗了個陶瓷杯,想要給自己斟杯熱牛奶。 結果打開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就冷凍柜里剩大半碟蛋糕。 她嘆了口氣,轉身燒了一壺熱水,斟滿,端著陶瓷杯往樓上走。 經過客廳,透過門旁的大隔扇紗籠,影影綽綽看見一個男人的暗影,他身后是紛紛旋落的雪花。 今晚有暴雪,所以他準備一直待在這里? 高苒捏著陶瓷杯的手指不由發緊。 關于上次被強吻,訴諸警察局是她必須要做的事。 從小mama就告訴她,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她的意志侵犯她,鼓勵她對壞人說不,還告訴她就是因為社會上軟弱的女生太多,才導致流氓強jian犯比比皆是。 可出乎她的意料,這個男人居然沒有絲毫為自己抗辯的意圖,主動承認了所有行為。 畢竟在密閉空間,加上沒有其他旁證,物證,想要否認簡直是件易如反掌之事。 大門打開,一股暖意從里涌出,撲在齊毅面龐。 他的臉早就凍僵,猛被暖意撲熏,仿佛河道叁月的寒冰經了日光,霎時融化。 “苒苒……” 高苒今日穿了套Armani高定成衣,奶白廓形的七分袖西服,剪裁利落的同色魚尾半裙。 西服開著極深的V領,兩顆渾圓半球外露,胸口銀色月牙兒掛件代替紐扣,別致且富有設計感。 上衣和裙邊都緄著極具質感的雙層薄紗,行動間波光粼粼,如同寂靜夜色中,散發淡淡月華的仙子,柳黛玉容,美麗非常。 只是腳上趿了雙同這份女神裝扮十分不搭的淡藍色大耳狗拖鞋,纖細凈白腳踝陷進長長絨毛中,極致的反差萌。 “你準備一直站在這里么?”高苒睨著他,居高臨下,媚龐不帶任何感情。 男人高大身影往旁稍站了站,他不想讓背后的風雪吹到她。 “苒苒,聽說你沒吃晚飯,我給你買了粥。之前發了短信,可能信號不好,你沒收到……” 他牽起嘴角,卑微地笑著,“也不敢按門鈴,怕打擾到你。我知道你做事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br> 男人奪目璀璨的五官浸在狂風暴雨中,愈發襯出那股子俊朗與柔情。 “短信被我刪了,而且我拉黑了你?!?/br> 高苒不留情面的一句話,將齊毅最后一絲幻想完全粉碎。 他站在這里,無數次欺騙自己,只是他家苒苒沒有收到短信。畢竟今夜雪下得這般大,他以為她不會那么狠心,要是收到短信肯定會立刻出來。 齊毅抿成一線的薄唇微顫,努力好幾次方發出聲音,低低道:“苒苒,你就這么恨我么。為了他從馬上摔下來那件事,就為了他,你要一直恨我么?” 他不在乎從內蒙古徒步來北京,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他不在乎用咩繞換來的小棕馬,她連看都不愿看一眼。 他不在乎因為強吻,被她報警送進拘留所,度過沒有自由的十五天。 他不在乎為了她,向來眼高于頂的自己,低聲下氣去求人做一碗粥。 可是他在乎,在乎她為了季言,輕而易舉就否定掉他們之間的感情,將他列為天字底下頭號大壞蛋,討厭他,痛恨他,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如果她和那個季言的感情當真如此深厚,那他們在內蒙古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在月色星光下的百般纏綿又算什么? 思及此,呼吸痛不可抑。 “苒苒,我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恨我?如果可以,我愿意從最烈的蒙古馬上,摔下來十次,一百次,一千次……只求你能原諒我。 ” 高苒望著男人堅決痛楚的眼神,驀然想起,她和季桑桑被困在山上那晚。 巴圖告訴她,為了救她,齊哥急得都墮了馬,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見齊哥墮馬。 她知道他騎術有多好,在草原無論訓脾性多倔的馬都沒有摔過,但卻為了她…… “沒有恨你?!?/br> 她淡淡開口,在對方眼眸迸射一縷希冀光芒時,冷漠道:“只是討厭見到你出現在我面前,討厭聽到你的聲音,討厭收到你的信息,討厭你的一切,很煩?!?/br> 很煩。 齊毅如被人轟去魂魄,僵硬在原地。 這些時日,他抽絲般,拼命從各個地方尋找蛛絲馬跡,想要力證他家苒苒對他沒有那般絕情,可是現在…… 她明明白白告訴他,她討厭他,連恨的資格都夠不上,只是單純的討厭。 一根一根抽出的絲,用它編成細細繩子,讓他可笑的感情有所寄生。 可這一瞬間,繩子斷裂,被他當作寶貝珍藏的點滴細節紛紛從懸崖摔落,跌進深不見底的泥淖,粉身碎骨。 雪靜靜地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將馬夾袋遞過去,里面裝著他冒大雪買回來的粥。 “冷了,吃的時候記得熱熱?!?/br> 高苒睨了他一眼,白皙修長柔荑接過粥,拎在手中停留好一會兒。 然后二話不說,決絕丟在門口垃圾桶。 …… 雪扯絮般落,打在屋檐發出碎玉之聲,烈風吹刮臉龐,如小刀般割著rou。 垃圾箱中,裝粥的紅色馬夾袋異常顯眼。 齊毅緩慢地蹲下身子。 站得太久,連彎曲膝蓋都是件極為費力的事情。 向來愛潔凈的他,顫著手將那碗粥從垃圾桶撿了起來。 打開盒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面無表情地吃。 粥早已涼成冰,即使他一路護在懷里,終還是冷了。 冰涼粥水,無情漫過五臟六腑。 原來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去做,結局就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