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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時天還是暗的,透進窗簾的光比他印象里更偏暖調些,提醒他不是時間倒流也不是在做夢,是他睡了一整個白天。 林蕪瞇起眼,有些分不清腦海里的那些碎片是夢還是現實,花了幾分鐘才找到些許線索,勉強拼湊出一段蒙著高燒濾鏡的記憶。 ——洗了個澡,被他哥相敬如賓不過問的態度氣得淋了幾分鐘冷水,然后破罐子破摔地出去跟人對峙,扯謊激怒他,再然后…… 想到這里思緒猛地一頓,像被燒穿了似的趨于空白,只剩邊緣的燒痕提醒他不是無事發生——比如他運動褲上那兩根沒系上的熒光色褲帶。 他眨了眨眼,終于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倒是沒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整個人‘騰’地燒起來”,他甚至沒多少害羞的情緒,只是有點兒懊惱當時被高燒和感冒藥折騰得迷迷糊糊,沒留下該有的記憶。 還很想抱一抱秦殊,擁抱,親吻,或者別的什么肢體接觸。他大概有渴膚癥,才會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補足這些記憶。 但記憶的另一個主角不在。 意識到這個事實時他愣了一下,有些慌張地坐起來,腦海里幾百個念頭閃過去,卻沒有一個值得信服——秦殊不是會扔下病號獨自離開的性格,哪怕這個病號對他干了不少不講道理的事。 頓了幾秒后他伸手去拿手機,想給秦殊打個電話問他去哪了。 然而還沒等他按完那串數字,不遠處傳來“滴”的一聲,房門被人刷開了。 “醒了,”秦殊拎著一只塑料袋走進來,臉上還是溫和的沒什么情緒,見他醒了便貼心地解釋道,“我買了溫度計回來,只有水銀的,將就一下吧?!?/br> 林蕪“啊”了一聲,對上他的目光,終于慢半拍地想起尷尬,有些不知該說什么。 他的處事風格一向是“不知該說什么就不說”,跳過寒暄環節憑本能行事——現在他的本能是想抱住秦殊,滿足心底里叫囂的接觸欲,不去管他們吵到半截不了了之的架和空氣里淺淡未散的石楠花味道。 小別重逢,人之常情而已——于是他把礙事的被子往下扯了扯,朝秦殊伸出手。 秦殊似乎有些驚訝,卻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坐在床邊,任由他張手抱上來,又自然而然地攬住他后背。 他睡了一整個白天,最后一頓飯也沒吃兩口,坐起來才發覺自己手軟腳軟乏力得厲害,說話也沒什么力氣,像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蹭。 “那些話是騙你的,他沒親我……”他還是決定先澄清,不想真的讓氣話變成芥蒂橫在彼此之間——卻也留了半截,沒提王晗動手打他的事,怕他哥干出什么過激的事來。 秦殊“嗯”了一聲,抬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語氣溫和:“我知道,你說過很多遍了?!?/br> 還是沒有往下問的意思……林蕪垂下視線,五味雜陳地想,有些猶豫該不該“適當”地透露一點兒事實來試探他,比如醉鬼把口水蹭在他臉上,或者那段似曾相識的窒息play。 還沒來得及想出措辭,就聽見秦殊清了清嗓子,像經過深思熟慮才開口,話里帶著幾分少有慎重:“小蕪,為什么不高興?” 林蕪一怔,花了幾秒才理解他話里的意思,驚喜地抬眼去,就恰好撞進那雙墨色的眼睛里,被生澀的溫柔擁了滿懷。 “還不是因為你不問我……”他回過神來,環著秦殊的肩膀貓似的換了個姿勢,語氣里的笑意藏不住,卻還是繃著點兒煞有介事的控訴,話也變得多起來,“以前也就算了,我知道你不方便問,但現在我們都在一起了,怎么還是放養我——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男朋友是有“查房”的權力的?!?/br> “你這樣不聞不問只等著我說,我會覺得你對我沒興趣,也不需要我?!?/br> 他已經過了耿耿于懷的時候,再說起這些也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只是垂著眼睫,靠在他身上玩手指,故意裝出一副秦殊最受不了的落寞相來,頓了幾秒又補充道:“我想等你自己意識到這些來著,但好像太強人所難了,你本來就不擅長這些……可是現在都告訴你了,以后你肯定會照著做,這樣一來我又分不清你是在慣著我,還是真的……” “小蕪,”摻著真心的玩笑話還沒說完,又被反常地打斷——秦殊翻過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將冰涼的手指一根一根嵌進他指縫間,有些強硬地握住,語氣卻異常柔軟,“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該用什么理由來找你?!?/br> 很前言不搭后語的一句話,邏輯跳脫到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林蕪一怔,望著他緊緊扣住自己的手,有些恍惚地反問:“什么?” “上飛機之前你說想我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一直在想,該用什么理由買機票來見你,才不至于顯得太生硬——想了幾天也沒想到,因為沒有正當理由,我只是想見你而已?!?/br> 他的語氣總是很平和,嗓音有種獨特的溫潤質感,能將情話說得像什么遙遠故事,讓人不知不覺陷進去,觸及那顆素不示人的真心。 “……不是不過問,是我想問的太多了,”秦殊望著窗外亮起來的路燈光,苦笑似的頓了頓,“我怕干涉太多會讓你不舒服,也不敢放任自己,對他人的控制欲太強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事——抱歉,我可能還是不太明白這些……感情上的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