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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前分明只有一碗蔥油拌面。秦殊想不通他的結論從何得出,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我看起來很喜歡餛飩么?” “嗯,你室友說的?!?/br> 秦殊:…… 他還是太低估這個小麻煩的行動力,小時候就能為了了解他的喜好結識他所有同學,現在長大了更擅長為人處事,又哪里會遜色當年。 林蕪察覺他的內心波動,體貼地解釋道:“我還沒有見過他們,只是在新生群看到了,就加好友聊了幾句——那個群里和你同班的人沒有幾個,我也沒想到其中有你的室友,他以為我是暗戀你的人,不用我問就說了很多?!?/br> “……沒猜錯的話,你說的那個室友,應該叫孟麒,對吧?”秦殊扶額,看著鏡片蒙上薄薄一層霧氣,又悄然散開,無奈道,“他是校會主席,在新生群里也不奇怪,想替我牽線很久了?!?/br> “嗯?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單純地為我好,”他嘆了口氣,在手機屏幕上劃劃點點,找到了某天的聊天記錄,推到林蕪面前,“那天他突然問我覺得食堂什么東西最好吃,我恰好在吃餛飩,就這么回復了,其實也沒那么喜歡——你知道的,我幾乎沒有喜好?!?/br> 林蕪掃了一眼,又在他說到最后一句話時抬起頭,眼底罕見地沒有笑意,似乎是在認真思考他的話:“那我呢?” 秦殊微怔,頓了頓才道:“你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少年立刻笑起來,卻還要得寸進尺。 “我對你的感情,不能用喜好來形容,”秦殊攪開快要黏住碗底的面,語氣很淡,像在陳述什么無關痛癢的事實,“你是我很重要的人?!?/br> 無人cao作,手機屏幕悄無聲息地暗下,周遭來往的學生漸漸多起來,交談聲不吵不鬧,卻偏偏掩住了他的話音,讓那短短幾個字如有千鈞重,沉在復雜的情緒之下,令人聽不分明。 林蕪當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卻還是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追問:“有多重要?” 青年垂下視線,指尖拂過碗沿,像在摘取一枚并不存在的蔥花。 他說:“僅次于父母?!?/br> 林蕪笑了一下,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意地收回視線,將手機推到桌子中央,繼續吃那碗還有些燙的餛飩——眼底的失落一晃而過,散沒在湯水蕩開的漣漪倒影中。 但他不認為那是愛,彼此都心知肚明。 從某種意義上說,近來有個詞很適合形容秦殊這類人,叫做“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他生性淡漠,對萬事萬物都不甚上心,像個誤入人世的旁觀者,依照著父母期待的模樣生長,合乎絕大多數人認同且向往的優秀軌跡,唯獨缺少所謂的友情或愛情,同所有人都是泛泛之交,有明確的目的性,便顯得那不像社交,而更像單方面的利用。 只是旁人通常察覺不到這一點,因為他的是非觀與目的性一樣明確,從不做損人利己的事,性格溫文爾雅,待人接物也周到,從對方身上得到什么,便會以另一種形式予以回饋,反而更像施以援手的那一方——從結果來看,和他交往總是有利無害的事。 起先林蕪也被他斯文無害的表象蒙在鼓里,認定他是優秀又完美的兄長,成績優異,情商又高,像典故里才有的光風霽月的君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皎皎明月。 直到幾年前意外撞破,他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表面溫潤如玉的人,內里也同玉石一樣冰冷,沒有一絲溫情。 然而訝異過后,涌上心頭的卻并非失望退卻,而是近于鮮活的喜悅——原來并不是不喜歡他,而是不通感情為何物,才對他長久熱烈的愛意視若無睹。 他不知道秦殊所理解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只是從對方的行為中獲取了無盡底氣,聰明地選擇了裝作無事發生,并且得寸進尺……果不其然,高中生活快要結束的時候,秦殊答應了他荒唐的請求,“在一起一個月,讓你喜歡上我”。 從常理來看,他似乎失敗了——一個月后秦殊留下分手信不辭而別,看起來并沒有動心。 然而他心知肚明的,他早就成功了。 只是某塊石頭還沒意識到,不,更貼切地說,是還未理解這個事實。 沒關系,他可以慢慢教,一點一點地試探、挖掘甚至引誘,直到秦殊理解為止——理解愛并非只有溫情和纏綿,陰暗偏執同樣囊括其中,只是不為多數人所接受,有些特別…… 他特別喜歡。 第5章 家屬 林蕪是個不聽勸的性子,又仗著秦殊縱容他,嘴上答應著“一定以正事優先”,最后卻還是晃到了樓下教室,來蹭金融的課——大一的課還是多,一上午滿課,下午還有接連三節的專業課,想蹭也只能蹭到一節。 上的是常微分方程,秦殊上學期為了競賽學過些,聽課便不算太艱難,還有余裕分神顧及身邊的人,見他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下劃拉外賣軟件,便遞過去一行字,問他晚上不吃飯么。 “看看奶茶,”林蕪用氣聲答道,“國外喝不到,想嘗嘗?!?/br> 秦殊一向對口腹之欲無甚興趣,從小只有給他買零食的份,也不太理解他這份執念,只伸手拍拍他肩膀,輕聲叮囑別影響了吃飯就好。 林蕪支著下巴點點頭,似乎在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里下了單,手機屏幕跳出“支付成功”的字樣,又被他熄屏了——這時候他倒是很乖,不玩手機也不打擾秦殊上課,無所事事地趴在桌上,明目張膽地偷看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