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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一朵花???是還沒做完?” 阮幼青看了看他們新奇的眼神沒有回答,搖搖頭說:“你們拍了不要發出去。我老板不讓?!?/br> 他習慣在這些人面前講唐荼稱作老板,因為藝術品在他們眼里就是商品,而藝術品經濟人就是藝術家們的上司,負責賣貨,就像他們與陸真的關系一樣,雖然聽起來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阮幼青抱起剛剛拿來的箱子,嘩啦一聲將幾百片晶瑩細嫩的櫻花花瓣傾倒在玻璃樹下圍城一圈。 陸真彎腰撿起一片對著光看了看,透明的花瓣著了清淡到近乎透明的粉色,每片不過一兩厘米大小的卵形,尖端帶一個小缺口,居然還分布著粉色的維管束紋路:“你前一陣子屋子都不怎么出,就是在做這些?這也……太多了吧!” 阮幼青笑笑,在滿地玻璃中緩緩踩了一腳。一陣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纖薄的花瓣立時碎了一片。 “臥!去!你干嘛??!”陸真瞠目結舌,嚇得拖他到一邊,“扎到腳了沒?” 看到他完好的鞋底,對方松了一口氣。 那些花瓣是他一片一片親手燒制的,他自然知道用踩一腳的力道不足以令它們傷害到自己。 “哎呀……這,太可惜了……”一部分花瓣碎成了不規則的形狀,不過力氣掌握得剛剛好,只是斷裂,并沒有粉末產生,不影響整體的通透度,地上依舊干凈。 他打開手機鏡頭,仔細找尋著恰當的角度,拍下了一張照片,發給了許涵藝。 ——?。?!幼青老師牛B?。?!發我一下大概尺寸,明天下午有時間么,我過去取。 許涵藝回復說。 ——有時間。我自己會包好給你的,你的車子可能裝不下…… 阮幼青原本想說我幫你送過去好了,又想到可能會遇到唐荼,他自己倒是無妨,見見他也挺好,可給對方添麻煩就不好了,于是他問許涵藝: ——不然讓張文彬過來?他的車子比較寬敞,放平副駕的座椅靠背應該差不多。 他蹲在樹旁等回復,腿都要等麻了對面才有動靜: ——你先不要打包。明天現場打吧。 ——好。 大概是覺得他拍的不夠漂亮想用專業相機來多拍幾張? 第二天傍晚,那輛寬敞的奔馳停在了院門口。 張文彬降下窗子對他揮揮手:“阮老師!好久不見了!” 阮幼青年紀比他們都小一點,但也漸漸習慣他們叫老師,反正每個簽約藝術家他們都習慣喊老師。他也跟張文彬揮揮手,但對方卻遲遲沒有下車的意思,反倒是后門忽然打開。 四月中旬,唐荼終于不需要戴圍巾穿厚實的羊絨風衣了,一身米色系的休閑西裝顯得整個人輕盈不少。 “好久不見?!睂Ψ礁蛘泻?。 “你怎么來了?!比钣浊喟蛋刁@訝,算一算他們大概一個月沒有見過面了。 “嗯,照片里看不清細節,但是氣氛很美,所以過來親眼看看?!碧戚遍_門見山,“擺在哪里了?” 阮幼青引他去廠房。不知是不是晚高峰耽誤了功夫,原本說是下午,結果這個時候才到。廠房里的流水線已經停運,工人們都已經下班,四下寂靜,舊廠房很多年沒有粉刷過了,墻壁略顯破敗。 阮幼青拉開厚重的門,唐荼忽然停下了腳步。 方格窗子在幾米高處,昏黃的光線在昏暗冷硬的廠房中產生了丁達爾效應,那幾束粗粗的光路中飄著平日里rou眼看不見的塵埃,有種下雪的錯覺。透明的櫻花被光線分割,玻璃材質表面隨著觀賞角度的變化產生了流動的光感。 唐荼走到櫻花樹下看著淡粉色的玻璃花毯問:“它有名字么?” “有?!?/br> 阮幼青拿出了用玻璃燒制的花體字母擺在地上:the last oodle… “英文名字啊?!碧戚睆澭鼡炱痣x他最近的字母e握在手中把玩。 “怕你想要拿到國外去,方便一些。中文名字也有,叫作終末熱吻?!比钣浊喟l現唐荼從兩人見面打過招呼便不怎么看他了,直到他說出這個名字,對方終于又望向他的眼睛。 這朵花就像開在他心里,久久不愿凋謝。他想好好保存住唐荼送給他的最后的感覺。他們微妙的聯系在一個纏綿的吻之后戛然而止,沒什么比這個更美妙。 ”阮幼青,你知道川井美羽嗎?”唐荼把那個透明的字母t從右手換到左手,又換回去。 “知道。日本的玻璃藝術家,我看過她的自傳,還有她展覽的照片?!比钣浊嘤浀脤Ψ绞浅錾肀焙5赖牟A囆g家,那里的冬天很長,所以她的作品全部都是未加著色的透明玻璃,像她家鄉的冰雪世界一般晶瑩純潔,卻有著與之矛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 “我之前策劃過她在歐洲的巡展,最近她的工作室空出了一個助手的位置。你想去嗎?” 說是助手,其實給大師級別的藝術家做助手意在學習,阮幼青當然是有興趣的。 “可是……” “助手都是有薪水的,你不用擔心?!碧戚闭`會他了,他并不在意這個。 “語言什么的也不要擔心,學一學常用語法詞匯就好。我給她看過你的作品,她非常喜歡你,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個非常棒的機會?!?/br> 他心里是向往的,向往更嫻熟的技術,更強的表現力,他想看看大師們是怎樣與玻璃交流的。但唐荼這樣說就像是……某一種補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