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紅色卡紙蓋上蘿卜章,這終生就算私定下來了,他在我學校的工作室里吻我,說我們一定是高中同學里結婚最早的。 “當然啦!” 我反坐到他腿上,摟著他脖子繼續親他,天還大亮,門沒有反鎖,唇齒卻也能肆無忌憚地纏到一起。事實上,自從那次淺嘗輒止的初吻過后,我們的每一次接吻都在挑戰嘴唇的極限,即便親到發麻發痛了也舍不得停下。 他比我更快學會如何接吻,如何挑逗,如何在恰當的時機從下唇吻到脖頸,他的舌尖帶有讓人食髓知味的甘甜,像是在給我下蠱,勸我千萬別產生過剩的滿足感,不然想要的時候就不得不從他那里拿取。 輾轉的一吻過后,他微瞇著眼睛,神情饜足,看著像是會對我百依百順的樣子,于是我就會趁機提出一些要求,比如讓他當我的人像模特。 “你確定哦?要一動不動坐很久?!?nbsp;我突然良心不安,“我畫畫特別慢,但后天要交作業了?!?/br> “后天交,今天才動筆嗎?” 他語氣無奈,但表情十分心甘情愿,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長腿叉開,一只手臂搭著椅背,是他以前教我做題的慣用坐法,代表他的耐心余額充足。 “來得及,我算過時間?!?nbsp;我對死線的掌控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著已經進入木頭人狀態的男朋友,我感嘆:“你怎么對我這么好?!?/br> “我對你好,你可以多愛我一點嗎?” 他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聲音線還有點抖,我不解:“我一直很愛你啊,不知道怎么樣才能更愛你一點了?!?/br> “問問?!?nbsp;他說,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意識到他是不能動的,又迅速回到原來的姿勢,我盡可能快地起稿,但越想越疑惑,“......你是怕我不夠愛你嗎?” “沒有?!?/br> 那就是有,我看他的表情,顯然他是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小家子氣才那么快否定我。愛不愛,誰愛誰,誰更愛誰的爭論似乎在多愁善感的女孩子身上會比較常見一些才對。 可是他明明擁有頂好的樣貌和觸類旁通的聰明才智,從小到大追他的人絕不會少,相比之下,各方面沒那么出挑的我才是那個應該擔憂的人,所以當我知道他一直糾結于這個問題時,心情是非常復雜的。 如果真是我想得那樣,交往中他對我的好就變了性質,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傾向索求,近似于討好了。 “對了,你知道以前我們高中同學對你有誤解嗎?”我心不在焉地檢查比例,這一步不重要,他的樣子我閉著眼睛都能畫,“你們聚餐吃缽缽雞那次?!?/br> 他突然笑了一聲,說他知道。 “嗯?我以為你不知道?!?nbsp;我說,“還想了半天該怎么問你?!?/br> “我故意的?!?nbsp;他漫不經心地垂著眼。 “故意的?” “嗯?!?nbsp;他在傍晚的余暉里坐成了一座雕塑,“他們叫我‘大神’,說喜歡我,說我是個很好的人,我就是試一試當我表現得不那么順他們的意時,他們還會不會喜歡我?!?/br> 我啞然,對于他來說,這樣做的動機未免太幼稚了些。 笨拙的試探,他本可以用更溫和一點的方法證明的,結果可能也會不一樣,我心想。但我沒有說,因為我突然發現,不管是在旁人還是在我眼里都那樣優秀出挑的男朋友,骨子里是個非常自卑的人。 他靜靜坐著,當模特不能看書也不能做題,我覺得過意不去,幫他把耳機戴上 ,但他只聽了一會兒就自己拿下來了。 我畫得比往常更久,最后完成的色稿自己不滿意,到處透露著沉重心事,可老師卻格外喜歡,也許是男朋友那映著昏黃余暉的臉為畫面加了不少分,我一廂情愿地這么認為。 被選中的作品屆時將進行集體展覽,我莫名不情愿,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潛入老師辦公室——把作業偷了回來。 第6章 無知 [Avidya]. 我渾身無力地在床上躺了一天,沈敘也陪了我一天,腦袋偶爾清醒,那些原本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事情,突然就從某個角落里被挖掘出來,清晰到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纖毫畢現。 窗簾拉上大半,沈敘豎起枕頭靠在我旁邊,“......所以說,你男朋友是參加工作以后開始變冷淡的?!?/br> 我混亂地點頭再搖頭,又或許是我自己神經大條,沒能從早年草蛇灰線的預兆里察覺出什么端倪。 “小謹,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鄙驍⒌纳袂楹鋈蛔兊帽?,“你昨天抓著手機睡著了,是我不對,偷看到幾眼你們的對話......看起來,他很疏于照顧你的感受?!?/br> “他不是這樣的?!?nbsp;我辯駁道,但在那些聊天記錄面前顯得有些蒼白,“以前不是?!?/br> 對,我是替我男朋友說話,但我沒辦法原諒他。因為一旦當人品嘗過蜜糖的滋味,就再也不愿品嘗苦藥了,何況蜜糖與苦藥的施予者是同一人,這落差真叫人沮喪。 其實上高中那會兒,我就早該察覺到他也喜歡我的,別的同學請教他問題,他簡練兩句帶過,悟不悟全看自己,但只要我去問,他就會轉過身,把本子擱到我桌子上講解 ,語速慢,反手寫出來的數字很好看。 當班里同學用上觸屏手機的時候,他還在用按鍵,我覺得打字特別麻煩,特別是一些比較長的式子,但他每次都會不耐其煩地寫得非常詳細,不會漏掉哪怕一個標點。我說地代啊,你要不研究下這個手機能不能發圖片,不然打那么長的式子,太浪費你時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