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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手不自覺發著抖,額頭疼出一層薄汗,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氣了。 去醫院拍了X片,橈骨遠端骨折錯位,需要手術進行復位和內固定,后繼的治療費用和所花費的時間已經不能支撐他在酒店里再干下去。 工傷可以賠償,但后繼申賠過程比較繁瑣,且骨折的治療時間太長了,他在這期間沒有辦法進行體力勞動,做兼職賺來的錢也只是杯水車薪。 短時間內二十萬的計劃更加遙遙無期。 他思索了許久,幾度盤算,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辦法湊齊這些錢,終于在術后的第三天撥通了一個號碼。 “嗯…我以為你不會撥通這個號碼的,”陸明州眼含笑意,補充道:“或者說短時間內不會?” 秘書敲了敲門,將一份文件送進來。 陸明州松了松領口,向她做了個手勢,繼續道:“怎么?”他的聲音微低,就像在和一位很親密的朋友在談話:“你是遇到什么困難了么?” 秘書拿起他桌上的咖啡杯,又轉身出去了。 電話那邊說了什么,只聽到他笑了一下,“這個當然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請求?!?/br> 裴系青右手握著手機,聞言輕輕呼出一口氣:“什么?” 那邊道:“你陪我吃個飯吧,可以嗎?” 裴系青沒有答應,他能看出對方的意圖,食指在手機殼上慢慢轉了一圈,半晌失笑:“這可能沒辦法,陸先生,”他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我現在,包括將來的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可能都會在醫院里度過了?!?/br> —————— 陸明州推了應酬,下了班就往醫院去。 他提前問過了在哪個醫院,不緊不慢的去了趟花店,挑挑揀揀要了一束康乃馨,又在半道買了一個看起來華而不實的果籃,提著上了樓。 醫院里有他不喜歡的消毒水味,但他通常不會把喜惡和情緒都寫在臉上,面色輕松的推開了一個病房的門。 病房里不止裴系青一個人,他坐在床上看著手機。陸明州把水果籃放在床邊的小柜子上,裴系青這才驚覺有人來看自己,匆匆抬頭,兩人對視了一瞬,和整個病房都格格不入的陸明州朝他斯文一笑:“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可以?!迸嵯登嗨坪鹾鋈挥行┚兄?,將手機倒扣在枕頭邊,半靠著床頭,脊背有些繃緊。 他把被子往旁邊收了收。 “怎么忽然就傷了手?” “被餐車給撞了,”裴系青笑笑:“然后餐車上面的自助餐爐砸下來?!?/br> 陸明州端詳片刻:“這么不小心啊?!?/br> “是啊,”裴系青似乎更無奈了,“我甚至不知道背后的餐車是怎么從電梯里遛出來的,他們說可能是輪子松了,可能是餐車太重了沒剎住,總之就是這樣了?!?/br> “后背也撞到了?” 裴系青點點頭,聽見對方問:“方便看一下嗎?” 他遲疑了一會兒,見陸明州面色清明,并沒有其它的意思,便微微側過了身,“我用一只手可能撩不起衣服?!?/br> 陸明州意會,將他的病服后面小心的抬起一截,這個舉動對于剛認識不久之間的人來說還是過于親密了,他看見對方背后的一片皮膚起了層細密的小疙瘩,掩在衣服后面是一大塊兒的淤紫,周圍泛著青,看起來被撞得著實不輕。 “上過藥了嗎?” “已經上過了?!?/br> “看起來確實挺嚇人的?!标懨髦莘畔滤囊路聰[,視線里最后一截流暢的背部線條被寬大的衣服遮住,他在心里嘖了一聲,“我覺得不管是不是意外,你都應該去找酒店,找一下當天電梯里的監控?!?/br> “這是……”裴系青目露迷茫:“什么意思?” “這也算是給你自己一個交代,當然,要是你覺得太麻煩的話,那就沒事了?!?/br> 見他好像在沉思,陸明州笑了笑,“我給你削個蘋果吧?!?/br> 裴系青下意識道:“這怎么好意思——” 陸明州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柄小刀來,拆開果籃拿了一個蘋果,“這也沒什么不好意思?!?/br> 裴系青不知是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還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安靜下來。病房里的另外兩個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反正就沒什么動靜,一時只有陸明州慢條斯理削蘋果的沙沙聲。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拿刀的時候分外好看,裴系青便盯著他的手走神。 “為什么忽然就要借錢?”陸明州將蘋果皮削出長長一條,“你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跟我說?!彼f:“就算是為了答謝你之前,我也會幫你的?!?/br> “你說想要借四萬,其實我可以直接給你,不過你可以跟我說說你的難處,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呢?” “陸先生,”裴系青看著越來越長的蘋果皮:“你對誰都這么熱心嗎?” “當然不是,”陸明州動作不停,“只是對你而已?!?/br> 這句話已經可以算是明示了。 裴系青第一次不知道該怎么接別人的話。 “你應該是田心村的本地人吧,看你對那里的地形很熟悉,會在晚上出門?!?/br> “算…是吧?!?/br> 陸明州又道:“你的家人在哪兒?是家境不好嗎?” “……”裴系青沉默一會兒,忽然短促的笑了一下,“家境挺好,甚至還開了一個農莊呢?!彼荛_了家人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