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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不少老人家跟朗頌打招呼,孫諺識走在后面跟著朗頌叫人,朗頌叫叔他也叫叔,朗頌叫嬸他也叫嬸。遇上兩個熱情的大伯,硬是要拉著他們去家里吃午飯,推搡了好一會兒才得以脫身。 孫諺識見識到了農村人的熱情爽朗,低聲問朗頌:“住村里應該很開心吧?!?/br> 朗頌笑了笑:“開心,不過也有因為莊稼種過界兩家人吵架、打架的瑣事發生?!?/br> 沒一會兒,兩人在村尾一棟兩層小樓房前面停下。 朗頌從包里拿出鑰匙:“到了,這里就是我家?!?/br> 孫諺識抬頭看著面前的小樓房,墻皮已經脫落,刷了漆的大門被曬得干裂、發白。 打開門,一股常年無人居住的霉味撲鼻而來。 朗頌用一截圍巾捂住孫諺識的口鼻,說:“哥,你在外邊等我,我上樓去拿東西就行?!?/br> 孫諺識抓他手腕:“我跟你一起上去?!?/br> 朗頌無奈一笑,從包里拿了口罩給孫諺識戴上,環著他的腰進了家門。 一樓是一個前廳外加一個后廚和一個雜物房,二樓是一左一右兩個房間,中間有一條過道,走到頭便是一條挑廊。 朗頌問:“二樓的格局是不是和藍楹巷老房子的二樓很像?” 孫諺識點頭:“很像?!边B房門的顏色都幾乎一模一樣。 朗頌打開一扇房門,然后把孫諺識拉進了懷里,扯起敞開的外套替他擋著飛揚的灰塵。孫諺識也用手捂住朗頌的口鼻,等灰塵逐漸散去,兩人才走進房間。 “這里原來是我的房間,”朗頌開口,“爸媽去世后,我把他們的東西都搬回來放著了?!?/br> 房里堆滿了東西,用蓋布遮得嚴嚴實實,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但房間里并不亂,看得出來朗頌精心整理過。 孫諺識用指尖抹了一下蓋布,只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問道:“年前回屏州那次回過老家?” “嗯,來打掃過一次?!?/br> 孫諺識點點頭,他怕朗頌觸景生情,卷起袖子牢牢牽住了對方的手:“那咱們也打掃一下吧?” 朗頌幫孫諺識把衣袖扯下來,擦去他指腹上的灰塵,搖頭道:“不用,上次給了村里一位獨居的嬸嬸一筆錢,她每隔一段時間會來幫忙打掃一番?!苯裉焖麄兓仄林菔菫榱私o父母掃墓,回老房子也是為了拿點東西,時間上并不充裕。他掀開柜子上的蓋布,打開柜門道:“東西大概在這里,我找找?!?/br> 孫諺識擦拳磨掌,難掩臉上的興奮:“我跟你一起找?!?/br> 前兩天朗頌去書房找書,結果半天沒見人影,他進書房找人,卻看到朗頌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他童年時的一本相冊,正拿著手機翻拍呢。作為交換,他當然也想得到朗頌小時候的照片??墒抢薯炚f他的照片都放在老家,所以今天才會特意來老房子一趟。 柜子里放了一些書和雜物,收拾得很規整,孫諺識很快就在堆疊起來的幾本書中找到了目標——一本插頁式小相冊。 皮革材質的封皮已經老化脫皮,顯然是有些年份了。 孫諺識小心翼翼地打開封皮,一張沒有過塑的泛黃老照片映入眼中——六七歲大的小男孩穿著藍色T恤、米白色的中褲,赤著腳站在小河的淺灘邊,偏著頭,瞥向鏡頭的方向。 那不情不愿的神態和現在的朗頌如出一撤。 孫諺識用指腹撫摸小男孩的臉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你小時候真可愛?!?/br> 朗頌有些不好意思,“啪”一聲合上了相冊:“回去再看吧?!?/br> 孫諺識又翻開相冊:“這么薄薄一本,一會兒就——”看完了…… 話音戛然而止,倏地一陣天旋地轉,他被朗頌抄起膝窩扛在了肩上。努力掙了兩下,紋絲不動,在‘不可抗力’因素下他不得不合上了相冊。 走出家門,朗頌才小心地把孫諺識放到空地上,他指了指屋后的一座小山,說:“我爸媽葬在那座山上?!?/br> 孫諺識遠眺山頭:“挺好的,睜眼就能看到自己家?!彼垂蠢薯灥氖种?,“走,咱們去看你爸媽?!?/br> 走出十幾米遠,孫諺識又轉身,他走上一個土坡,戀戀不舍地拿出手機,“咔嚓”一聲,將兩層小樓定格在了畫面中。 兩人走過一段田埂,到達山腳下。 朗頌走在前面,轉身攤開手掌:“哥,我拉著你,路不太好走?!?/br> 孫諺識毫不遲疑地把手放上去,兩人的掌紋緊密貼合,在林間小路上攜手向上攀登。 小小的一座山頭,雖然路有些陡,但路程并不遠。若是朗頌一個人,十分鐘便能走到,奈何孫諺識從沒爬過這種窄到只能容下兩只腳的野生山頭,一路走得氣喘吁吁。 二十分鐘后兩人到達山頂,看到了掩映在一株翠柏之后的兩座墳塋。 半個多月前朗頌來祭掃過,墳塋周邊很干凈,一棵雜草都沒有,墓碑前還有上次拿來的祭品。 孫諺識走到墓碑前,先鞠了一躬,然后半跪下來,和朗頌把背包里的祭品拿出來。除了一些朗頌父母平時喜歡的一些食物,還用保溫壺帶了兩碗早上煮好的湯圓。 朗頌拿出兩個一次性紙碗,把圓潤飽滿還冒著淡淡熱氣的湯圓裝在碗中,分別放在了兩塊墓碑前,低聲說:“爸,媽,元宵節快樂?!?/br> 孫諺識最后從包里拿出了一瓶酒,朗頌說他爸偶爾會小酌幾杯,這是他一早就備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