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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傍晚,夕陽就墜掛在巷尾的天邊,暖黃色的陽光照進巷子,將三人的影子拉長,給他們鍍上一層金邊。 遠遠瞧去,像一張歲月靜好的老照片。 第102章 剃頭挑子一頭熱? 進了店門兩人一刻也不耽擱,按照剛才在路上商量的那樣分工干活。 朗頌去收拾冰箱里的食物,孫諺識則去找幾塊布,把貨架給蓋上,才幾天沒開張,已經落了薄薄一層灰。 在雜物間找到蓋布回到前店,孫諺識聽到巷子里傳來爭吵聲,夾在風里,聽不真切。 他不甚在意,專注于手上的蓋布,扯住兩個角用力一抖把布展開,揚起表面的一片灰層。 待那灰塵散去,爭吵聲也被吹到了耳邊。 “媽,你老實告訴我,那錢到底哪里來的?” “老娘就是有掙錢的手段不行嗎?” “什么手段能讓你的賬戶突然多出來二十萬?” “反正我沒偷沒搶沒賣身,這錢來得干干凈凈?!?/br> “那你為什么不能說清楚這錢的來路?” “我的事什么時候都要跟你匯報了,給你開店你就拿著,別問那么多?!?/br> 這聲音太過熟悉,光憑一聲咳嗽就能聽出來說話的人是誰,孫諺識不自覺地就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門口。 腳步聲漸近,任素芬和雷斌一前一后進入視野。 雷斌沒料到最近一個禮拜都緊閉的卷拉門竟是開著的,愣怔頓住腳步。 孫諺識站在屋內,驀然和他對上視線,但立刻平靜地收了回來。 朗月恰巧從院里跑進來,筆直地撞上了雷斌冷淡的目光,可怕的回憶被勾起,她慌忙躲到孫諺識身后,尋求庇護。 孫諺識擰眉側身擋住她,輕拍她的后背,低聲哄她:“別怕,爸爸在?!?/br> 雷斌收起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邁步離開。 朗月情緒穩定下來,孫諺識把她抱去了院里,打開手機讓她看動畫片,自己則繼續回店里干活。 把最后一個貨架蓋好,朗頌從院里走進來:“哥,東西收好了,你這里弄好的話咱們就能回家了?!?/br> 孫諺識抬眸,看到朗頌臉頰上的一片黑灰,“撲哧”笑出聲:“臉怎么蹭臟了?!彼茏匀坏刈哌^去,拽著干凈的衣袖抹掉了朗頌臉上的一點灰塵。 朗頌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著沒動,讓孫諺識給他擦臉?;覊m還沒擦干凈,他突然收了笑意,定定地看著門口。 孫諺識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沈蘋蘋。她穿了一件駝色羊絨大衣,圍著一條米色細毛線針織圍巾,半張臉都被圍巾擋著,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透著一股為人師表的知性美。 沈蘋蘋先開口打招呼:“孫老板,月月哥哥,好久不見?!?/br> 孫諺識走到門口,客氣寒暄:“沈老師,好久不見?!逼沉艘谎蹖Ψ缴砼缘男欣钕?,問道,“這么晚才回老家過年嗎?” 沈蘋蘋把圍巾往下扯了一些,露出整張臉:“我老家就在隔壁市,我爸今天開車來接我?!?/br> 孫諺識笑了笑:“你爸很疼你,祝你一路平安?!?/br> “謝謝?!鄙蛱O蘋用力握著行李箱拉桿,咬了咬下唇,內心一番掙扎才細聲細氣地開口,“明年我不在小橡樹幼兒園任教,也不住藍楹巷了,我父母在老家幫我安排了工作?!?/br> 孫諺識一愣,表示遺憾:“幼兒園少了一位好老師,月月和其他小朋友都會很舍不得你?!?/br> 沈蘋蘋莞爾:“我也很舍不得月月,有機會的話我會來看她?!?/br> 孫諺識說:“歡迎你隨時回江城玩?!?/br> 想說的話不能說,能說的話已聊盡,沈蘋蘋不舍卻又不得不揮了揮冰涼的手,說:“那我先走了,祝你們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祝你前程似錦?!鳖D了頓,孫諺識又說,“也祝你早日覓得良人?!?/br> 沈蘋蘋輕輕地吸了吸凍得發酸的鼻子:“再見?!?/br> 朗頌向前走了一步,說:“沈老師,我和月月送你到巷口?!?/br> 沈蘋蘋沒有拒絕,笑著回答:“好呀?!?/br> 朗頌叫來了朗月,沈蘋蘋牽著朗月同她低語,慢慢走向巷口,朗頌拖著行李箱在后邊跟著。 孫諺識倚著門框靜靜看著,心里想著,其實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選擇,分好了親疏遠近,拒絕謝霜語時他只有一點負疚,拒絕沈蘋蘋時他感覺松了口氣,而拒絕朗頌時他心虛、心疼。 朗頌很快回來,他去廚房把東西拿上,站在院中環視這棟布滿歲月痕跡的二層小樓,問:“哥,小店怎么辦,不開了嗎?”他清楚這家店的重要性,但孫諺識把大多數東西都搬去了新家,顯然不準備回來住了。 孫諺識依依難舍地望著掉了一大塊墻皮的挑廊,似有若無地嘆息一聲,說:“開?!庇衷掍h一轉,“不過租出去了?!?/br> 這個小店,是他父母大半輩子的人生縮影,只要藍楹巷沒拆,還能經營下去,他就不會讓小店關張,但他沒法再心安理得地荒廢自己的人生。 縱然只是為了朗頌和朗月,他也該搬出藍楹巷。 兄妹兩人的出現就像潤滑劑,使他和鄰里之間僵硬的關系得以緩和,但并不意味著這些被傳統思想束縛的舊鄰能夠放下偏見接受同性戀。 即使藏得再好,時間久了,他們總能發現他和朗頌的關系,誰能保證舊事不會重演?他不會讓朗頌和朗月遭受市井陋巷粗鄙的非議,而朗月也需要一個舒適安全的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