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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已經聚集起來七八個人,有認識數十年的街坊鄰居,也有租在這里的外地人。 朗頌看到炳叔面色陰沉地站在人群后面,目光一直鎖定在孫諺識的身上,令人感到很不舒服。他向前一步擋在孫諺識面前,薄唇微啟正欲開口,身后傳來了一聲哼笑。 孫諺識從朗頌身后走出,不疾不徐踱步到任素芬的面前,一改方才的失控淡聲道:“我想過爸爸的癮還是爺爺的癮跟你八竿子打得著嗎?還是說你家雷斌想認我做爹?”他欺身貼近任素芬,凝睇著對方微顫的瞳孔,“可惜他太不成器了,我瞧不上……” 外邊傳來竊竊的笑聲。 “你!”母子二人都被占了便宜,任素芬怒不可遏,梗著通紅的脖子嚷,“咱們家雷斌再不成器心理還是健康的,不干那有?!?/br> “可不是,”孫諺識打斷任素芬,揚了揚嘴角反唇相譏,“雷斌健康過了頭,十八歲就猥褻女生,二十幾歲就有免費的牢飯可以吃?!?/br> 外邊瞧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也越來越響。 雷斌十八歲時因為欺負女孩子被學校給開除,六年前又因為故意傷害傷人致人輕傷,坐了三年牢,這是左右街坊都知道的事。 朗頌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他不知其中詳情,但也略有耳聞。 虎虎在他攤上買飯團的時候絮絮叨叨說過:“哥哥,我跟你說,巷子里的雷叔叔很兇,打人很厲害,還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呢,奶奶說要離他遠一點?!?/br> 任素芬感覺身體里的血都往腦袋上涌,耳朵里嗡嗡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她剛才經過這里看到張老太坐在小店門口哭,本是想來給張老太敲邊鼓,說著說著氣血翻涌便忍不住譏諷了孫諺識幾句。哪知孫諺識一改往日沒臉沒皮任你去說的樣子,突然暴躁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領子。 在嘴上吃了虧,又被孫諺識揭了兒子短,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吃的苦、挨的挖苦,任素芬緊咬著牙瞪著血紅的眼睛,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子,突然向孫諺識亮出了利爪。 孫諺識的反應慢了半拍,偏頭躲了一下避開了臉,但脖子沒能躲過,任素芬鋒利的指甲嵌進他的皮rou,從脖頸一直到鎖骨被撓出了三道深深的猙獰血痕。 在場眾人都因為這突發的一幕愣住了,愕然地張大嘴,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拖架。 朗頌眼疾手快奪步上前,奈何他和孫諺識隔著好幾步的距離,終是晚了一步。 人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能發揮出巨大的潛力,而且任素芬本來就占據體重優勢,她奮力拽著孫諺識的衣襟,朗頌一時之間竟拿他無可奈何。 孫諺識像被定住了似的,低垂著眉眼盯著突然扭曲的水泥地面,任由任素芬撒野。 任素芬松松綁起的低馬尾已徹底散開,烏黑的發絲黏在出了一層薄汗的臉上、脖子上,她扯著尖細的嗓子叫嚷著:“你這個殺千刀的!逼死你媽,你還有臉活!牽連張循,你還有……” “閉嘴!” 朗頌目露兇光,揚聲怒吼強硬地打斷了任素芬的撒潑,趁著任素芬愣神的功夫,他又捏住對方的手腕逼迫她松了鉗子似的雙手。 任素芬脫了手也回過神來,終于忍不住眼淚嗷嗷哭訴起來:“街坊們哪,你們可要給我主持公道,他們先是罵我,然后又侮辱我,我一個寡婦這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他們這樣子欺負?” “呵,欺負?”朗頌獰笑一聲,雖然不清楚在他進門之前發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百分百肯定先發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孫諺識!他再度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瞪視著任素芬,“店里有監控,要不要調出來讓街坊鄰居看看你刻薄的嘴臉?” 朗頌本性并不是個逞能好斗之人,當他完全收斂起身上那點強勢的銳利時,甚至看起來有點木訥??伤⒎钦娴哪驹G,否則他怎么能護得了朗月,護得了猴子。當他兇狠起來,是足以震懾住對方的。 眼淚在任素芬紅腫的眼眶里打轉,遲遲不敢落下來,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我、我、我要我家雷斌來揍死你!” “那你快去!”朗頌緊繃著下頷,臉上的傷疤隨著面部肌rou動了動,他壓低聲音道,“哪怕十個雷斌來了我也不怕?!?/br> “哎喲,張老太您在這里添什么亂喲?”姍姍來遲的花嬸撥開人群進了門,看著屋里亂做一團的幾人,拍著大腿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張老太先拽了拽她的手,她才反應過來,將張老太扶了起來,“先回家吧,先回家吧?!?/br> 朗頌抬眸,橫眼朝外邊看了一眼。 門外瞧熱鬧的眾人不免都退了半步,炳叔站在人群后方呼喝了一聲:“別擋道別擋道,一邊去!” 眾人這才作鳥獸狀散開去。 朗頌不輕不重地推了任素芬一把:“是去報警還是叫你兒子隨你便,這里不歡迎你?!?/br> 花嬸一手攙扶著張老太,一手拽了任素芬一把,壓低聲音無奈道:“快走吧!別鬧了!” 任素芬面頰掛著淚珠,暗暗算計了一番。目前的處境對她不利,而且雷斌又在外地,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她掙扎了一番,只得一甩裙擺不情不愿地跟著花嬸走了出去。 他們前腳剛踏出門去,朗頌就伸直了長臂重重拉下卷拉門,徹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嘈雜聲,本就狹小的小店陷入一片靜默與昏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