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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就是趁著這股風,開了這間小雜貨鋪,而他家對門的老鄰居則開了家成衣鋪。店主叫張彩鳳,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孫諺識管他叫張老太。 兩年前,張老太患上了老年癡呆,一個月當中時不時的總要鬧上那么一兩次。有的時候是拍著門罵孫諺識,有的時候坐在門口哭,有的時候扯著嗓子喊已故孫子的名字,孫諺識耳朵都聽出繭了。 可是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沒吵沒鬧的,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孫諺識不想管,但又怕出什么事。他煩躁地抓抓頭發看了下時間,才九點,平常他都是十點才起床,洗漱一番再下樓剛好點個外賣吃午飯。 怕張老太真鬧出什么事,孫諺識只得憋著一肚子起床氣進了洗手間。洗完臉,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感到了片刻的茫然,頭發已經快兩個月沒剪了,長長地遮住了耳朵,胡子也好幾天沒刮了,手掌摩擦了一下,有點剌手。 孫諺識有些神經質地皺起了眉,手心接了一捧水撒氣似的潑向鏡子,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他從柜子里拿出了刮胡刀隨意地剃掉了胡子,頭發就過兩天再說吧。 收拾一番后,他趿著拖鞋,穿著寬松的白T恤和沙灘褲下了樓。 隨著一陣尖利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下飛揚,老舊的卷簾門被向上推起,孫諺識叼著一根煙,走了出去。 門外的人都被這突然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孫諺識也呆怔了一瞬,他家門外除了佝僂著身子的張老太,竟然還有朗頌和朗月兄妹倆。 朗頌直愣愣地靠著對面那戶人家的后院院墻站著,朗月正在啃他的手指,正在鬧別扭。 孫諺識吸了一口煙,先看了一眼張老太,又掃了一眼靠墻的自行車,才噴著煙霧含混道:“你倆是怕我連夜跑路,來這里守著我?” 朗月照著朗頌的食指狠狠地咬了下去,朗頌疼地嘶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他抽出慘遭“啃咬”的手指,解釋道:“我meimei鬧著要來看看你,本來我想讓她看你一眼就走……”但是誰知道都日上三竿了,你都還沒起床。 孫諺識恍然,原來張老太是一直在和兄妹倆講話,難怪嘀嘀咕咕了一早上。 他又看了一眼張老太,猶豫了一瞬才揚聲道:“天這么熱,快回屋吧?!?/br> “小孫啊,這孩子是來找你的啊?!睂O老太瞇著眼笑,“是你家親戚呀?” 孫諺識知道這是老太太又糊涂了,把他認成了他爸,否則不可能這么和顏悅色。他也不費那力氣去解釋,將錯就錯道:“是啊,您快回家吧,當心中暑?!?/br> 張老太雖然人糊涂了,但收拾得很干凈,穿了一件暗紫色改良旗袍,將頭發打理得整齊干凈,尤見年輕時的風姿。 “噯,我這就回?!崩咸吞@一笑,擠出幾道歲月的褶子,“這小姑娘真招人稀罕,就是不愛說話,我家小孫孫跟她正相反,可是話癆了?!?/br> 孫諺識敷衍道:“啊,是啊?!?/br> 老太太又說:“等會兒我給你們拿點我自己做的奶凍?!?/br> 聽到奶凍,孫諺識夾煙的手顫了顫。他猛吸一口,抽掉最后一口煙,抓著老太太的胳膊走到了對門:“這會兒我不餓,等我想吃了我再問您拿?!?/br> 老太太就這樣被強硬地攙扶著,進了自家的成衣鋪子。 朗頌沉默地看著孫諺識扶著老太太進了屋內,他從外面瞄了一眼成衣鋪子,里面堆滿了雜亂的衣物和布料,只從裸露出來的一些地方能看清衣物下面壓著一張裁剪桌和一臺老式的縫紉機,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門口的店招經過風吹雨打,早就脫色泛白,不走近壓根看不出來這是塊店招。 可是方才這位老太太還熱情地問他,要不要找塊布給朗月做一條小旗袍穿穿。 “發什么愣呢?”扶著張老太進了門,孫諺識又走了出來。 “沒什么,”朗頌回過神來,“這老太太……”頓了頓,朗頌沒有問出口,他只是覺得這老太太有點奇怪,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不該多問。 “年紀大了,老糊涂了?!睂O諺識隨意解釋了兩句,停頓片刻又問,“她剛才跟你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崩薯灀u頭。 孫諺識也就是隨口一問,他點了下頭去垂下眸子去看撅著小嘴的朗月,朝她挑了挑眉。 朗月的小rou臉原本氣鼓鼓地,像只小河豚,一見到孫諺識立馬笑彎了眉眼,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噔噔兩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孫諺識的大腿,叫道:“爸爸!” 孫諺識下意識地想躲,低頭迎上朗月那天真無邪的笑容他又生生忍住了,并且還伸出手揉了一把小姑娘軟軟的頭發,又軟又滑,觸感極好。 昨天他就想這么干來著,沒撈著機會,白撿幾天爸爸當似乎也挺不錯。 朗頌原本想阻止朗月,但他見孫諺識似乎不反感,又收回了手。 孫諺識朝朗頌抬抬下巴,問道:“我要去買早餐,你們想吃什么,我給你們帶?!?/br> “不用了?!崩薯灀u頭,眼睛往靠墻放著的自行車瞥了一眼。 朗月耳朵聽不到,眼睛卻非常敏銳,她松開雙手幾步奔向自行車,踮起腳尖從車籃里提出了一個塑料袋子,賣力地舉到孫諺識面前。 袋子里有包子、雞蛋灌餅、豆漿等,豐盛的一頓早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