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仙尊被當眾退婚后 第39節
宿問清先前一直悟道,對時間模糊不清,他并不知道心魔幻境中的幾個瞬間,外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他渡劫吸收靈氣,忘淵帝煉的器也在吸收靈氣,二者皆不動聲色,也就澤被山頂得住,否則早讓吸干了,這般傷筋動骨,那些宗門大能豈能不心痛? “怎么會這樣?!”有人環顧四周,仍有生人氣息殘存,但神魂放開,卻是人影都找不到。 碧蒙閣的一位長老沉吟片刻,忽的狠狠蹙眉:“怕是那位合道大能?!狈駝t不可能進出澤被山恍入無人之境,化神期辦不到,唯有合道,他們又不是傻子,有些東西細細一推敲就能知道。 “欺人太甚!”有人怒罵,“必須上門,讓他給一個說法!” 確實,澤被山早已被各大宗門劃分清楚,忘淵帝這般闖入,就是強取豪奪。 于是以碧蒙閣為首,傳信給在隔壁大陸站穩腳跟的臨風派,一行人擬定出行人數、日子,勢必要借此由頭,敲開岐麓山的大門。 而這陣子,忘淵帝耗費半身靈氣,不停撕裂時空,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帶著宿問清回到了岐麓山府邸。 “帝尊?!彼迒柷鍙募{戒中掏出一枚回靈丹,見柳妄淵臉色發白,有些心疼。 “不嚴重?!绷郎Y對此毫不在意,卻還是就著宿問清的手將丹藥吃了,靈氣如同杯中水,再灌進去就行。 執法跟沈江正在練劍,下一秒見平白多出三個人,雙雙一愣,然后沈江先反應過來,欣喜上前,“師兄!帝尊!”他當然也發現了姿容極盛的滅靈君,但對方沒穿那標志性的斗篷,他認不出來,再看宿問清滿身狼狽,頓時被攝住心神,“師兄怎么了?” 宿問清淺笑:“無礙?!?/br> 柳妄淵索性將宿問清打橫抱起,遠處金遠則跟金城也急匆匆趕了過來,沒時間解釋,忘淵帝沉聲道:“守好禁制,這位……”他看了看滅靈君,覺得還是不報真名比較好,免得執法掏出本命法器就砍,“這位你們好好招待,有什么等我跟問清出來了再說?!?/br> 執法忙不迭應道:“好!” 金城望著他們疾步離開的背影,一時晃神,他受傷了嗎?嚴重嗎? 宿問清只是受了點兒天雷砸下時的皮外傷,主要在于修為突飛猛進,引得神魂震蕩不斷。 宿問清此刻頭疼目眩,神魂迫切想要沖破化神期,但他必須按住,否則身體承受不了。 身上一涼,宿問清徒然睜開眼睛,愣愣看著又脫掉自己法袍的忘淵帝,那層褻衣也被扔到一旁,露出男人精悍好看的身體線條,“帝尊……” “這次不鬧你?!绷郎Y神色嚴肅,說得義正言辭:“我幫你穩固神魂?!?/br> 宿問清竟也信了。 哪怕初衷是穩固神骨,但柳妄淵此人,一旦嘗到點兒甜頭就恨不能將整個據為己有,更別說宿問清本就是他的道侶,他的心上人,神魂交織的滋味實在銷魂,忘淵帝很快就守不住本心,開始動手動腳。 宿問清腦袋后仰,眼尾飄紅,本源氣息一下接一下的濃郁,他無力抵抗柳妄淵,也的的確確感覺到神魂逐漸平息下來,那些被天劫損耗的傷痕跟靈力跟著慢慢轉圜,他的身體疲憊,但那是表象,深層是修復完整的自在跟舒適,從此往后他不必再遭受那種筋脈斷裂之痛。 “問清,我有個問題?!?/br> 周身都濕漉漉的,除了腦子尚且能轉上一轉,宿問清都以為自己的身體化開了,帝尊的聲音朦朧傳來,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柳妄淵不是個執著過往的人,從前也不怎么在意這些,畢竟問清心里只有他,但偶爾也會飄出這樣的想法:他第一次見自己印象如何,場景如何,身份如何。 宿問清在忘淵帝肩頭稍微換了個位置,掀開眼簾就能看到男人冷峻的下顎,他思考片刻,從一片混沌中抓住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似乎到了今日,說說也無妨。 “十五歲的時候?!?/br> 柳妄淵一驚:“那么早?” “嗯?!彼迒柷鍛暧纸忉尩溃骸安辉缌?,換作人間男子束發便可成親?!?/br> 柳妄淵笑意濃郁:“是是是,你繼續?!?/br> “當時妖王的弟弟作亂,引得洪水傾瀉人間,一些流民被沖到了岐麓山腳下,祈求上蒼之時被帝尊聽見,然后你問世降妖?!?/br> 柳妄淵:“……”這一看就是話本子上傳的。 這件事柳妄淵有點兒印象,但絕非宿問清說得這般,人間洪水百年一次,天災不斷多為人禍引起,惹得天道不悅,降下因果循環,柳妄淵當時化神期圓滿之境,這片大陸也就寥寥幾個化神,唯他獨尊,心性又極為沉穩淡薄,不會因為流民的禱詞就出世,是妖王連發十三道傳音,從一開始的淡定自若到后面的如喪考妣,看得出被自己老弟弟打得老慘,碰巧之前的人妖之戰,因為妖王退避及時,柳妄淵有點兒欣賞他,便承諾妖族只要退回妖界不再進犯,便允諾他一件事。 為此,才幫忙料理了妖王的弟弟。 但是男人嘛,都虛榮,宿問清說件事時語氣中的崇拜不加掩飾,柳妄淵也就不打算解釋了,橫豎都是他弄死了那只雜毛鳥,一樣的。 “然后帝尊落至天嵐派,跟掌門說了兩句話,我在人群后看見了?!彼迒柷逵值?。 忘淵帝一時沉默。 這件事他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有些后悔。 應該看清楚點兒的,十五歲的問清,應該沒現在高,但一定雙眸澄澈,惹人心疼,就站在人群后望著自己……忘淵帝硬生生靠想象踩到了自己心頭最柔軟的一處,他低頭親吻宿問清的鬢角,“然后呢?” “驚為天人?!彼迒柷逵行┎缓靡馑?,耳廓染上緋紅:“就搜集各種有關帝尊的古籍跟趣事看,覺得帝尊真厲害,師父說我天賦高,就生了妄念,想要變得跟帝尊一樣強?!?/br> 柳妄淵沉聲:“這不是妄念,你做得很好?!?/br> “跟帝尊比差遠了?!彼迒柷逍α讼?,“其實一開始真的是仰慕,不知為何,后來……”他臉皮薄,沒說下去,但但柳妄淵卻懂了。 后來這種仰慕逐漸變質,成為了無法宣之于口的愛意。 對宿問清而言,他做好了將這份心意這輩子都長埋不見的準備,甚至于有朝一日帝尊喜歡上了某個人,要跟對方結為道侶,他也能坦然接受,找來最好的賀禮,平靜無波地最后見一見帝尊。問清仙君的人生似乎早已注定,他得跟著天嵐派同生共死,綁著那些鎖鏈寸步難行,所以這點兒喜歡對他來說并不卑微,反而是昏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他無意給任何人帶去麻煩,“喜歡柳妄淵”這件事本身,對他來說就是富有意義的。 他小心翼翼地開始,自當悄無聲息地結束,幸得天道垂憐,否則神魔封印之后,他就該不在了。 忘淵帝這輩子肩上扛過無數重擔,他雖一副吊兒郎當笑看塵世的態度,但該上的時候從未有過猶豫,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不是簡單一說。 經歷過無數風浪,也不覺有什么東西難以背負,但此刻捧著宿問清的情誼,卻覺得放哪兒都不合適,連心尖的位置都算虧待。 只想揉碎了,一點點和進血rou中,再趟過識海融進神魂,非身死道消不能放開。 其實后面還有點兒,但宿問清看帝尊一副“為情所困”的憂郁樣子,不打算再說了。 就在這時,岐麓山四周禁制晃動,明顯有人強行攻山。 “你躺著?!绷郎Y將欲要起身的宿問清按回去,又不放心,仗著青年對他毫無防備,下了個讓人昏睡的術法。 青年眉眼安靜,忘淵帝起身穿好衣服,沒忍住,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 來人正是以臨風派跟碧蒙閣為首的眾人,金遠則跟執法嚴正以待,卻見帝尊出來了。 紫袍玉冠,面容極俊極雅,負手而立緩步上前,衣擺的金線云紋微微晃動,謫仙不足以形容,神祗不足以概括,那雙眸子沉靜溫和,像是囊括了九天生靈,塵世萬象,給滅靈君都看呆了。 這是同一個人嗎? 第六十七章 太高了 金遠則跟執法面面相覷,同時收起本命法器,看帝尊這樣子,明顯是不用打了…… 在岐麓山生活得久了,不自覺會沾染上主人家的一些“陋習”,哪怕柳妄淵一個字都沒說,但眾人也默契地讓開,將場地留給他。 柳妄淵抬手一揮,撤掉了山下的禁制,幾乎是瞬間,十幾道流光竄上來,包括臨風派的掌門史千秋。 對面眾人個個嚴正以待,畢竟面臨的是合道期大能,在此之前從未交過手,如今攻上人家的山頭,哪怕師出有名,也不免心有戚戚。 眾人想象中青面獠牙的合道大能不存在,不可避免的戰斗更不存在,隔壁大陸三位合道,兩位佝僂老者,另一位四十出頭,年輕時也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但即便年輕,跟此刻的忘淵帝也沒法比。 史千秋如此心性,甚至在看到真人時晃了一下神。 帝尊沐浴在一片暖陽中,巍峨青山成了陪襯,他修身玉立,衣袂飛揚,聽到動靜微微扭頭,背光的陰影將他的五官描繪得愈加俊美深刻,一時間讓人忘了要說什么。 “諸位來了?”柳妄淵言罷竟是沖著他們拱手作揖。 史千秋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陣仗”嚇懵了,滿腦子只剩下“受合道一拜,怕是要折壽”,驚呼一聲“使不得!”然后趕在柳妄淵之前,率先作揖,他作為領頭人,這么一做隨行的其他人跟著做,柳妄淵也沒完全俯身,見眾人如此,也就受了這一拜,末了抬抬手,頗為好說話:“諸位不必如此,來者是客,隨便坐吧?!?/br> 滅靈君深深閉上了眼睛,別說他了,執法都看得牙酸。 裝起來的忘淵帝的確不同凡響,那張臉就極具欺詐性,他去掉那層對蕓蕓眾生的鄙夷,浮上幾分悲憫,整個人都包裹著一層“佛性”,舉手投足間是這些名門大宗模仿不來的神祗修養,非要形容,就是“高!”“太高了!” 史千秋不自覺放松警惕,接過忘淵帝親自遞來的茶水,簡直受寵若驚,一口guntang的開水下去,咽到嗓子眼才察覺出幾分火燒火燎來,連忙用靈氣壓住,一點兒都不敢出錯。 他們大陸的三位合道,兩位老祖不必多說,已經千年未曾露面,另一位仙尊倒是偶爾出現,但許是境界修為的緣故,總之對他們的態度一直不冷不淡的,史千秋不是感覺不到,合道不僅看不起他們,還看不起整個大陸,好像他們是什么拖油瓶,雖心中不悅,但關鍵時刻還要仰仗這三位,修真界以強者為尊,只能供著。 但忘淵帝不同,他看似接地氣,卻是主動伸手照拂眾生般的接地氣,他們之間仍有一層距離感,但這層距離感令人如沐春風,恰到好處。 滅靈君眼睜睜看著柳妄淵給點兒甜頭,就把這群人哄得七葷八素的。 “諸位來敲我山門,可是有什么困難?”忘淵帝一副“你們盡管說,我能幫則幫”的口吻,頓時叫對面齊齊松了口氣。 史千秋歷世千年,雖驚嘆于忘淵帝的好說話,但有些事情不能含糊,他模樣端正,額頭飽滿,認真的時候有一股后天養成的壓迫感,他就這么直視著忘淵帝,好像一個判斷真偽的法器,“帝尊這段時間從未出過岐麓山嗎?” “嗯?!绷郎Y點頭,目光顯得悠遠,“兩個大陸合二為一在我的推演之內,自知天意,所以沒有出手阻攔?!?/br> 史千秋在他的眼神中找不到絲毫的閃避跟虛假。 “帝尊有所不知?!笔非锍烈髌毯笳f道:“前些時日有人入了我們各大宗門守護的澤被山,將其中的靈氣吸收至大半,我們追尋數次無果,排查完了自己人,便只能來這里叨擾一二?!?/br> “胡說?!蓖鼫Y帝笑了笑:“你們排查是假,看我是真。也是我禮數不周,兩界合并至今,我該出面拜訪諸位才是?!?/br> “帝尊言重!” “帝尊哪里的話!” “但是你們說那人不是你們大陸的,就只能是這邊的?!蓖鼫Y帝直奔主題,思索良久:“能多番逃過你們的追捕……會不會是,滅靈君?” 一旁的黑衣勁裝青年:“……” “?!” cao啊……滅靈君雖為鬼修,但素養一向很好,第一次在心里罵出滔滔不絕的臟話,如果不是理智尚在,這陣子掏出鞭子跟柳妄淵對打三天三夜不成問題。 “鬼窟那位?!”史千秋心里一驚,然后那點兒僅剩的、對忘淵帝的懷疑自此煙消云散。 帝尊如此高風坦然,豈能做那種雞鳴狗盜之事?!反觀滅靈君,聽聞此人暴虐成性,喜怒無常,又是鬼修,鬼修素來以“詭計多端”著稱,用什么旁人不知的法器跟秘術多番逃脫也能說得過去…… 史千秋這么想,其他人更不用說,唯有一個除外——碧蒙閣的秘瀾長老。 他的弟子紅纓被打得修為盡毀,殘存在其身的靈力霸道強悍,不沾一點兒邪氣,絕不是滅靈君!可他沒辦法證明打傷弟子的跟進入澤被山的是同一個,那么在眾人都信服的時候,就不能貿然說出自己的疑慮。 就在這時,忘淵帝一眼看來,秘瀾頓時一個激靈,卻見忘淵帝笑笑,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愛懷疑不懷疑,忘淵帝渾不在意,有證據嗎? 史千秋此行一點兒火星字都沒擦出來,但眾人個個喜笑顏開,都覺得自己跟帝尊攀上了一層關系,對門派未來發展大有裨益! 史千秋兩杯陳釀佳飲下肚,神色微有凝重,“帝尊,聽聞您的道侶出身天嵐山,兩界合并,能化干戈為玉帛最好,適才收服了……” “不必多說?!绷郎Y擺擺手:“曾經的天嵐派算計于我道侶,本尊與他們早已無話可說,收服也好滅派也罷,史掌門快意即可?!?/br> 其實天嵐派還能以一個山頭存活,這點出乎忘淵帝預料,畢竟當時打得天崩地裂,如此看來史千秋雖殺伐果決,卻懷揣仁義之心,沒說趕盡殺絕。 “帝尊的道侶呢?”開口的是個女修,瞧著二十四五,膚白貌美,著一襲淺碧色長裙,眉目含情,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看忘淵帝,史千秋見狀一頓,場面霎時有些尷尬。 滅靈君想見縫插針地起個哄,但是他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沒找到能這個女修能勝過宿問清的一星半點,只好作罷。 “帝尊?”府邸正門大開,一抹修長的身影從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