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98節
誰叫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周晚意挽起衣袖,想要幫忙洗碗獻個殷勤,手還沒碰到水龍頭就被男人一把拍開。 他的指骨冷白,沖洗的很干凈,帶了點未干的水漬在周晚意手背輕輕一敲,不痛,但卻把她敲得一懵。 “水涼,”男人淡淡開嗓,“我來洗就行?!?/br> “哦……” 周晚意盯著殘留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兩滴水珠微微出神,過了好半晌才問:“你今晚還想和我一起出去住嗎?” 男人眸光閃了閃,不回答,卻反問她:“你說呢?” 小心眼的男人就這樣,前腳剛落了下風后腳就要尋個機會報復回來。 周晚意笑:“當然是要出去住啊,我房間都訂好了?!?/br> “挺速度,”江厭笑起來,忽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問她:“情趣的?” 周晚意面上一紅,瞪他:“正經酒店,正常睡覺!” 江厭意味深長地哦了聲,反手將洗手池里剩下的碗碟全部放到水龍頭下沖洗。 鋪墊了這么久,周晚意終于說出來自己的目的:“我……不知道怎么去和我爸媽說?!?/br> 她仰頭看他,在燈光下眼眶里蒙上一層水汽,用來裝可憐屢試不爽。 “你能不能,幫我和他們說一下???” 江厭眸色有些暗,卷著幽昧向她襲來,看得周晚意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屈了屈手指,忽然有點慌。 他問她:“你這叫我怎么說?” “你就說,買了張新上映的電影票要和我一起去看就行了?!?/br> “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br> 黎秋知和周魯豫其實都是開明的人,他們也是打心眼里喜歡的江厭,所以周晚意覺得只要江厭去說,他們肯定會放人。 目送江厭出廚房的時候,周晚意真的沒想到事態會變得那么嚴重。 周魯豫的原本還帶著笑的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掃了眼江厭,沉聲說:“你跟我到二樓書房去?!?/br> 二樓的書房,是周晚意家最嚴肅的地方。 周魯豫愛下棋也愛古玩字畫,收了不少放到二樓,平日里挺寶貝地上個鎖任何人都不讓進,可一旦房門的鎖被打開,就意味著周魯豫有不開心的心事。 周晚意只進去過一回,還是高中那會兒被舉報早戀請家長,當晚她就被周魯豫從洛川帶回來,在書房里足足跪了四個小時。 雖然后來事情的一切真相都浮出來之后,周魯豫也和她道歉了,但還是在周晚意的心理結了一道暗疤。 傷口可以愈合,可陰影去一直去不掉。 周晚意看著緊閉的書房門,手指無意識地攥得更緊。 窗外的雪花愈下愈大,屋檐和地面上都積了薄薄一層雪被,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雪花包裝起來了。 像是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江厭才緩慢地拉開書房門。 他瘦且高,背脊挺的很直,又冷又白,像被大雪淋了一身的雪松。 神情也很淡,長睫微微斂著,遮住了眼底的大半情緒。 周晚意本來都蹲在樓梯口等得腿有點發麻了,人在無望的時候五感總是會變得格外敏銳,在聽到書房門鎖轉開的第一聲響聲時,她就站了起來。 因為軀體長時間受壓導致血運不通暢,周晚意起來時眼前閃過一片黑,她手往后伸了伸,抓住身后的欄桿才勉強沒讓自己的摔下樓梯。 接下來,便落入了一片溫熱且結實的胸膛。 周晚意腦海里緊繃著的那根神經這才一下子松弛下來,她微微睜開眼,瞳孔重新聚焦,勉強看清江厭臉上的擔憂之色。 “是不是不舒服?” 周晚意搖搖頭,“還好,可能是蹲久了?!?/br> 她雙手穿過男人的腰,將他環緊,“我爸為難你了嗎?” “沒,”江厭落在耳側的嗓音很溫柔,帶著點輕哄的意味,“別擔心,嗯?” 周晚意閉了閉眼,懸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這才落了下來。 江厭問她:“正好我買了兩張電影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周晚意有些恍惚,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我爸同意了???” 江厭點點頭,“當然?!?/br> 隨著夜色漸深,氣溫會降得更低,周晚意特地從柜子里翻出來之情做的情侶圍巾,和江厭一人一條,一灰一白地系好在脖子上。 將近年關,街道上掛了不少紅色的小燈籠,薄薄的雪花落在上面,瞧著喜慶極了。 周晚意出門穿的棉靴不防水,走路都得撿沒積雪積水的地方,但路燈并不是很明亮,所以總有一腳踩進雪里的時候。 “周晚意?!?/br> 江厭把她叫住,從身后將人摟到臺階上。 “怎么了?”周晚意不明所以。 江厭:“我背你走?!?/br> 周晚意順著他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腳上,棉靴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了,表面一深一淺黑白斑駁地濕著,又臟又濕。 她的腳趾頭動了動,這才感覺到從鞋面傳來的冰涼。 不過好在棉靴夠厚,只要她不腳賤用腳趾頭刻意去擠,一般是觸不到那塊冰涼的。 但男人這么溫情,周晚意也就順從他的意。 路燈之下,男人微微矮下身子,背脊也隨即跟著弓起來,周晚意張開雙臂往上靠,腿窩就被男人安穩地托住。 外面的空氣都是冷的,涼絲絲鉆進鼻腔里,連帶著清冷的雪松香一起。 但比起寒冷,周晚意感受到的更多是安心。 夜很黑也很漫長,雪花止不住地下墜,周晚意刻意沒打傘,任由雪花一遍遍染白了兩人頭頂的發絲。 在凜冽冬風里,她環著男人的脖頸笑起來:“我突然想到一句詩好應景?!?/br> 雪花很涼,剛開始接觸到頭皮的時候會引得人冒雞皮疙瘩,但時間久了習慣了也就還好。 江厭托住女人的手繼續往上掂了一下,問:“什么詩?” 周晚意的唇角笑意逐漸加深—— “當然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啊?!?/br> 第88章 大擺鐘 春節前后舉行婚禮的新人很多, 周晚意遠在京城的小姨侄兒結婚,女方那邊找不到適齡的未婚女孩當伴娘,便想讓周晚意幫幫這個忙。 小姨那個侄子叫宋溪年, 周晚意小時候也見過的。 印象里是個不愛說話的靦腆大男孩, 小小年紀就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整日不是捧著書就是跟著外婆練毛筆字,心性極好。 周晚意沒有不幫的道理,當即穿衣服起身收拾東西。 清晨的陽光灑進屋里,被窩扭動了一下, 一只修長有力的胳膊從里面探了出來, 周晚意調整內衣肩帶的手一頓,側眸看過去。 江厭只是動了一下,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陽光暖洋洋地在在他臉上渡了層金光,眉眼舒展,清雋安然,看得周晚意有些不舍。 這還是在一起以來,他們第一次分開。 周晚意彎腰, 親了親江厭平直的唇角。 男人似乎睡得很深,沒有半點反應, 唇瓣又軟又涼。 周晚意幫他把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攝好被角后又把空調的溫度稍微調高了些。 黎秋知和周魯豫已經在機場等她了,雖然小姨是提前好幾個月和他們打招呼的,但當時周晚意并沒有和江厭在一起,所以他并不知情。 昨晚她本來是想和他說的, 可一時被愛、欲沖昏了頭, 將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 周晚意想了想, 還是從包里掏出便簽紙和筆, 留了張紙條放在床頭柜上。 做完這一切后,她才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 江厭是快九點的時候醒的,窗簾沒拉上,鍍進來的白光有些刺眼,他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去撈身側的人,卻只觸到一片冰涼。 原本還迷糊的神志瞬間清明,他坐起身,發現身側的床單被扯得平直整齊,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也全都消失不見,廁所的門開在,顯然也是沒人的。 江厭的心下意識地慌了一下,等再次回頭的時候才看到床旁柜子上貼了張橙黃色的便簽紙。 很醒目,只不過他剛剛太過心急才沒看見。 長指捏住便簽尾端,很輕松就從柜子上扯了下來。 看得出來趕時間,字跡潦草且亂,江厭皺著眉頭看了好久才勉強認清。 小姨侄子結婚,喊我去京城當伴娘,為期三天,會盡快回來的,勿念。 ——周晚意。 空調機似乎是運作太久,悶悶的砰了一聲,江厭看著手里的便簽紙,唇角忽地扯開一抹冷嘲。 很好,睡完就跑。 三天見不到面,還要讓他勿念? - 這邊周晚意剛上飛機就打了個哆嗦,黎秋知給她蓋了條毛毯,奇怪道:“你感冒了?” “沒?!?/br> 周晚意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總感覺江厭在背后偷偷罵自己。 到京城的時候是下午,風雪比臨江要大上許多,周晚意裹緊了羽絨服在風里站了好久才招來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