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54節
醒酒藥就那么薄薄幾片,被她用袋子裝的很好放在最內層。 摸進去的時候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密密麻麻的疼意在指尖發酵。 他將醒酒藥摸出來后,才看清里面是個淺綠色的信封和一張光影朦朧的側臉照,不過手包比較小,這兩樣東西大半部分都被擋住了,江厭沒有翻別人東西的癖好,也就沒多在意地合上了包。 他把藥片放在女人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又淡淡說:“我去給你倒杯水?!?/br> 周晚意醉眼朦朧地盯著他,挺乖地應了聲好。 客廳里的窗戶沒關嚴實,深秋的夜風灌進來,頭頂吊頂被吹得發出幾聲曖昧的脆響。 她的眉眼蠱人,像是溪澗跳躍的粼光,輕飄飄地落到了江厭眼底。 他只是頓了一下,心跳就像是止不住的奔馬,突突跳動著幾乎要躍出胸腔。 周晚意家熱水壺里的水溫還未完全散去,江厭倒進杯中后用手背探了探杯壁溫度,然后送到周晚意面前。 “吃藥?!?/br> 女人閉著眼睛半邊臉都埋在抱枕里,幾縷薄紅的發絲散落在臉側,似乎是有些難受,就連睡覺時眉頭都輕輕擰著。 鬼使神差般,江厭伸手想要幫她把散落頭發撥到耳后,卻突然被一把拽住手腕。 他沒設防,整個人被動地被扯著往前傾。 太近了,近得周晚意都能看清他睫毛下藏著的幾縷紅血絲。 江厭真的很好看,一雙眼睛就像是深夜里發光的曜石,長睫微微垂著,少了點平日里的孤冷,反倒因她的動作顯出些無措來。 周晚意看得心神蕩漾,輕輕地對著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江醫生回去之后可要好好想清楚,對我到底是個什么情感?!?/br> 她笑得像只勾人魂的狐貍精,眼尾向上微微翹著,頗有耐心地等待著獵物上鉤。 說完她就箍著江厭的脖子,抬臉吻在了他的唇角。 親得很偏,又像是可以保留的最后一點分寸感。 柔軟的唇瓣勾勾纏纏,異樣的酥麻感順著唇角爬到耳尖,再最后一路躥上大腦皮層。 那一瞬間他像是突然聽到了春雷從高山上響起的聲音,氣溫驟然升起,雨水拍落雪山,滴答與陳年舊雪一起融化成股股春水,順著高山溪澗一路往下流。 女人唇間溢出的淡淡酒氣,如一縷春風般輕輕撥動著江厭的心弦。 他看著她重新躺回沙發里,笑里夾著幾分得逞和誘惑,“普通朋友可是做不了這樣的事情哦?!?/br> 她在試圖引導他,又或者是想先入為主地給他植入一個非同一般的關系,這樣等他再去細想的時候就會毫無防備地下意識掉進她編制的陷阱里。 江厭五官輪廓很深,桃花眸淡淡地看過來,那股子藏在冷面下的含蓄又跌麗的情愫被周晚意一眼就捕捉到了。 “吃完醒酒藥記得吃感冒藥?!?/br> 江厭的微涼的嗓音劃破室內曖昧氛圍,“明天下班我幫你把手鏈送過來?!?/br> 他直起身,后退一步,“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br> 說不過就跑的男人不經撩,周晚意支著額角側倚在沙發上懶懶地喊他:“江醫生——”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喊,但就是遲遲不說后半句。 直到男人停了腳步側頭看來,問:“什么事?” 她才緩緩笑開,蹦出后半句:“路上要注意安全?!?/br> 第49章 碎月亮 夜色昏昏沉沉, 指針滑倒凌晨兩點的時候,江厭才關掉電腦,捏了捏酸痛的眼角。 其實工作上的事情已經忙的差不多了, 但他就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 一直試圖強撐到身體負荷的極限,似乎只有這樣,內心才會稍微平靜一點點。 書房的大燈被他拉亮,他站起來喝了杯水,然后趿拉拖鞋回臥室, 耷著一雙惺忪睡眼嘗試入睡。 像金鼎小區這樣地高檔小區, 雖然身處市中心,卻靜謐安然。 如今深夜,更是四下無人,寂靜非常。 江厭的頭有些昏沉,閉著眼睛卻毫無睡意。 這不是他第一次因為周晚意睡不著。 雖然是閉著眼睛的,但江厭腦海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沙發上那個偏差的吻,女人灼熱的呼吸仿佛就落在耳邊, 一下一下地似羽毛輕拂湖面,掀起陣陣漣漪。 當時, 就差一點點。 他翻了個身, 突然想到臨走前周晚意說的話。 她讓他好好想想,對她到底是個什么情感。 什么情感呢? 江厭前29年的情感經歷將近空白,學生時代腦子里里面裝的只有復雜的數學公式和競賽題,雖然身邊遞送情書的女孩子也不少, 但全部被他以耽誤學習的由頭拒絕了。 參加工作以后時間變得更少, 對身邊的示好女性權當看不見, 冷處理, 久而久之高嶺之花的名聲也就傳開。 無形之中幫他擋掉了好多爛桃花,也省掉了許多麻煩。 醫院高強度的工作讓他看透人間了悲歡離合,也看破了很多不牢靠的愛情。 沒有失望也沒有悲喜,成為一名出色的醫生,首先就要練就一顆強大的心臟。 而周晚意的到來,讓江厭本來無波無瀾一片平靜的心臟開始泛起淡淡漣漪。 女人當時穿了身很非主流的死亡套裝,上一秒還沒什么興致地和江厭同門師弟相親,結果下一秒見到他后,臉上的表情就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具體為什么復雜,當時的江厭也沒太在意。 他只是覺得人和人之間的磁場真的好生奇怪,明明那晚是他第一次見周晚意,卻總感覺倆人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對方只投來一個眼神就讓他微微愣神。 緊接著是心里的警鈴大作,似乎是早有預感面前這個女人以后會闖進打亂他的生活,所以開始提前警報讓他遠離。 她說她喜歡自己,江厭當時其實是不相信的。 外表的美只會給感官帶來短暫的沖擊,所以他總覺得她的喜歡太膚淺了點,所以總是下意識地避開她。 可命運這個東西就是奇怪,像一團理不清的線,勾勾纏纏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將他們兩人卷在了一起。 她就像個陳年老友一樣知道他的各項喜好,一腔孤勇地表白,執拗地闖進他的生活里。 她賣乖裝可憐的小聰明樁樁件件都落到江厭眼里,起初是不理解,于是冷冰冰地拒絕。 身邊的人都跟被她灌了迷魂湯一樣,一個個都來幫她說話,試圖撮合他們。 搞得江厭一時間都有些疑惑,誰才是他們的好朋友。 樁樁件件往事在腦海里不斷浮現,江厭又翻了個身,試圖將這些不合時宜的畫面全部趕出腦子里。 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愈演愈烈。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驟然亮起,發出“嗡嗡嗡”的聲響。 是醫院急診科的短號,那一瞬間江厭像是得到解脫一般,江厭從回憶里抽身,拉開燈坐起來。 “什么事?” “江醫生,剛剛救護車接來了一個左下肢開放性骨折的老人,今天急診科值班的醫生大部分都出診了,只剩下小趙醫生留守,他現在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你能來幫忙嗎?” 電話那頭的語氣很急,江厭穿鞋下床,沒有半分猶豫地說好。 “十分鐘之內趕到?!?/br> 小趙醫生是急診科新來的醫生,曾經是江厭的同門師弟,如今一個人遇到這種情況下意識想到的就是江厭這個師兄。 第二人民醫院離江厭住的地方并不遠,江厭走高架開車很快就趕到。 病人已經被推進急診手術室,江厭聽完大概情況后,立馬更衣洗手消毒,一刻也沒耽誤。 看到江厭到了,手術室一眾醫護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原本緊繃的神經這才緩緩放松下來。 骨科的手術講究的是精細活,每釘進去一個螺絲都需要花上好長時間,電凝棒止血燒得脂肪頻頻冒起白煙,器械護士打趣:“大半夜的聞烤rou味真是煎熬?!?/br> 手術臺燈光明亮,作為主刀的江厭緩慢地眨了下睫毛,“認真點,手術順利結束請你們吃烤rou?!?/br> 他的聲音隔著口罩傳來,聽著有些悶悶的,但卻讓人不敢忽視。 器械護士不敢懈怠,點頭說:“好?!?/br> 這場手術一直持續到凌晨五點半,天都已經蒙蒙亮了才結束。 患者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伴隨著身體其他器官的衰竭,為了安全起見將他推進了icu里,進行嚴密的生命體征監測。 江厭下了醫囑后,又簡單和icu的管床護士交代清楚了注意事項,才抬步離開。 還未冬至,臨江的天依舊亮得早。 夜里下了雨,花園里的泥土被澆灌得濕漉漉,芭蕉葉瀟瀟隨風搖擺,搭配著檐廊的黑瓦白墻,頗有一股古江南的風韻。 觸景生情一般,江厭又忽然想到周晚意。 第一次見面那天晚上,周晚意也是這么懶懶地倚在芭蕉葉里,含著一根細煙撩了笑眸朝他看來,漫不經心,又美的惑人。 不知不覺都已經認識四個多月了。 江厭站在天橋上,又想起來前段時間那個下了大雨的早上,周晚意就這么呆呆地站在這里,傘也不撐一把。 女孩的背影瘦弱纖薄,站在雨里有些許落寞,與平日刻意營造的陽光形象大相庭徑。 像被大雨打濕了翅膀的蝴蝶,讓人忍不住想給他撐把傘。 “江師兄——” 一道男聲從身后響起。 江厭突然從回憶里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在無形之中被周晚意牽動了情緒。 直覺告訴江厭,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他撩起眼皮,淡聲問:“什么事?” “這回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一個人肯定處理不好?!毙≮w將手里的兩個橘子遞給他,“我女朋友昨晚送來的,還剩兩個給你吃?!?/br> 江厭擺手,“你自己吃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