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藻宮咸魚紀事 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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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藥鋪里買吧?!?/br> 那奴才立刻跪下了。 “殿下,這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一旦扣了下來,就再難摘去了呀?!?/br> 天啟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錢太后欺人太甚,終有一日,我要——” “殿下慎言!” 天啟帝疲憊地沉默著,尤安立刻接過了那包藥渣子,命廚房去熬藥。 他與二哥堂堂皇子,一個病重無藥,一個側妃生產無參湯吊命,何其荒唐。 屋內喊聲漸低,卻遲遲未有嬰兒啼哭聲,天啟帝心慌意亂中,忽然聽見有人叩門。 “門外何人?” “老奴乃李氏家仆,奉小姐之命,特來拜訪?!?/br> 李家小姐?那個與他有婚約的女子? 天啟帝道:“尤安,打開門吧?!?/br> 一個老嬤嬤站在門外,身后還跟著兩個家仆,手里都抱著木盒。 那老嬤嬤笑道:“小姐聽聞皇子府中有側妃生產,特意派老奴前來賀喜,這兩支人參,便送給孫姨娘補補身子吧?!?/br> 天啟帝道了謝,尤安收下人參,參湯送入產房,許久后,屋內傳來響亮的哭聲。 天啟帝顧不得產房污穢,沖進去,見孫姨娘面色蒼白,但好歹還是睜著眼的。 “阿蓮,你……” 孫姨娘虛弱地笑了笑,道:“殿下,孩子……看看孩子?!?/br> 天啟帝抱起襁褓中的嬰兒,放在孫姨娘身邊,產婆笑道:“恭喜殿下,恭喜姨娘,是個漂亮的女孩兒?!?/br> 天啟帝道:“阿蓮,辛苦你了?!?/br> 孫姨娘道:“阿蓮是卑賤之人,自記事起便在樂坊,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漂泊如無根浮萍,幸得殿下收容,阿蓮能為殿下生兒育女,已是莫大的榮幸,聽聞李家小姐很快便要入府,阿蓮愿將孩子交由未來的王妃撫養,只是在王妃入府前,希望殿下能讓孩子多陪陪我……” 天啟帝握住她的手,道:“不,阿蓮,朕會與你親自教養她,阿蓮自比浮萍,于我卻如珍如寶,咱們的女兒便取名為珍萍吧?!?/br> 孫姨娘微微一笑,道:“能得皇上這句話,阿蓮死而無憾了?!?/br> 話音剛落,孫姨娘便閉上了眼,一瞬白頭,化為蓮花,零落消散于秋雨中。 “阿蓮——” 天啟帝猛地坐起來,守夜的宮人也跟著起身,推醒了伴君的大太監尤安。 尤安年歲漸長,難以承擔守夜之事,因此每日都會有一個小太監與其同眠,留意著天啟帝的動靜。 尤安道:“皇上,您怎么了?” 天啟帝閉了閉眼,沒說話。 尤安揮一揮手,那小太監立刻出了屋子。 “皇上,您可是夢見了什么?” 天啟帝重新躺下去,淡淡道:“朕夢見了孫貴人難產的情景,也不知是有什么寓意?!?/br> 尤安道:“奴才倒覺得,皇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前些日子便把起舞的楊美人誤認為是孫貴人了?!?/br> 天啟帝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跟犯了癔癥似的?!?/br> 尤安道:“太醫說了,皇上只需將養幾日便可,犯了癔癥的人,哪還能如皇上這般英明決斷呢?” 天啟帝沉默片刻,道:“尤安,當初孫貴人難產,似乎是李氏解了朕燃眉之急?” 尤安道:“是呀,何止孫貴人,當初二公主出生時,錢氏遲遲不肯派接生嬤嬤來,卻又不許皇上在外邊找人,否則便是一個欺壓平民女子的罪名,若非李娘娘入府,從李家帶了會接生的家仆,只怕就要一尸兩命呢?!?/br> 天啟帝道:“當年的情境,何其兇險?!?/br> 尤安道:“所以長公主和二公主都親近李娘娘,這也是人之常情?!?/br> “是啊,人之常情,閨閣少女,甫一出嫁,便遭遇了兩樁慘烈的女子難產之事,難怪她會喝藥?!?/br> 天啟帝怔怔地出了會神,突然道:“那樣的女子,后來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呢?” 尤安沒說話。 天啟帝道:“尤安,朕當初換了李氏的藥,是不是根本就錯了?” 尤安道:“若皇上不換藥,李娘娘誕下嫡長子,便是外戚干政,社稷不寧,李老將軍年紀大了,李小將軍又跋扈,李娘娘素來親近母家,皇上您一向是知道的?!?/br> “也是,”天啟帝嘆了口氣,“朕舍了一個皇后,避開了外戚亂政,卻不知要避開趙錢之患,又得舍去些什么,朕一直想著斬斷禍根,甚至連賢妃那樣的,朕都容下了,只是煥兒——唉,只盼煥兒不要令我失望?!?/br> 第153章 辛婉儀番外一 我是辛婉儀。 我出生于河東郡遙水縣,家中除了我,還有一個jiejie,一個弟弟。 我九歲那年,遙水縣大旱,村中百畝良田,顆粒無收。 我們家原本還算殷實,然而遭此天災,朝廷的賑災糧食又遲遲未到,我們村長便做主,將村中所有養不起的女孩兒賣給外地一商人。 商人將女孩們運到其他各郡縣,分散賣給不同的人,我和長姐因面容還算清秀,被賣給了京城的紅mama。 以上這些,都是長姐告訴我的。 我完全不記得九歲前的事情,據長姐說,這是因為我離家那年,饑餓加奔波,生了一場病,燒壞了腦子。 長姐比我大四歲,經紅mama調教半年后,便可以做雛妓接客,我年齡尚小,便做丫鬟,給客人端茶倒水,順便伺候我jiejie。 紅mama總說,我和我jiejie一樣生的漂亮,只是皮膚太黑,只要我少曬些太陽,把皮膚養的白凈點,很快便也能接客了。 我內心是希望我能早些接客的,我jiejie一個人接客的錢,要養活我們兩個人,實在是辛苦,我好幾次看見jiejie在客人走后,躲在房間里哭。 我想早點為jiejie分擔。 可是我jiejie在聽了我的話后,破口大罵我“不要臉”。 我很難過。 我jiejie罵完我,便罰我去院子里站著。jiejie向來如此,只要不高興,便會在日頭最毒的時候,讓我在大太陽底下罰站。 其他jiejie們路過時總會看到我,我感覺很難為情,可她們卻說我jiejie這是在對我好。 我知道平日里jiejie對我很好,可是這樣在大日頭底下罰站,哪怕我中暑暈過去都不心軟,也算是對我好嗎? 我長到十二歲那年,個子漸漸地高了,卻依然是黑瘦黑瘦的,面相又愁苦,紅mama說我生了一副喪門星的樣子,一點兒也不討男人們的喜歡。 我給客人們倒茶時,客人們也總說我生的喪氣,像個倒霉鬼。 我不討男人的喜歡,自然就接不了客了。 紅mama說我跟我jiejie長得很像,只是我太黑了,一定是太貪玩,才曬得這黑不溜秋的模樣,她讓我捂上一個月試試,要是捂不白,就只能另尋出路了。 于是我被禁止下樓一個月。 即便我不能下樓,jiejie也堅持要讓我在窗邊曬太陽,早上太陽升起,我就要站在窗邊,一直站到天上掛月亮,我站久了,又餓又累,吃的多,jiejie寧可去廚房用自己的身子換饅頭,也不肯讓我歇一歇。 一個月過后,紅mama看到我,長嘆了一口氣。 jiejie也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知道,我這是要另尋出路了。 幾個月后,jiejie在一個熟客那里打聽到了我的出路。 皇家繡院招人。 客人們總是喜歡將jiejie的衣服撕開,紅mama說,這是因為我jiejie的長相特別招那種客人。 jiejie的衣服撕裂后,往往是由我來補,因為縫補的痕跡太丑,我通常會在上面繡些好看的圖案遮一遮。久而久之,我就練出了一手刺繡的功夫,偶爾有別的jiejie衣服被撕開,也是我來繡。 我很容易就通過考核,成為了皇家繡院的一名下等繡娘。 jiejie很高興,紅mama也挺高興,她說讓我在繡院好好學,指不定以后我能當個上等繡娘,嫁個好人家,生個大胖兒子,給我jiejie養老。 下等繡娘大多是跟我一樣大的女孩子,我是其中最黑的一個,管事師傅也說我生了副喪氣樣,但我學的最認真,所以師傅還是挺喜歡我的。 初入繡院時日子并不好過,我十指常常被針扎的鮮血淋漓,眼睛也很難受,但只要想想jiejie,我就覺得我現在過的其實還不錯,至少沒有人會來撕我的衣服,也沒有人把我身上弄得青青紫紫。 我在繡院幾乎是足不出戶,只有冬天下雪時,會跟其他繡娘們在院子里玩雪,慢慢地就變白了,師傅說,我從前必定是很貪玩,現在靜下心待在屋里,自然就捂白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一群女孩子還跑出了繡院,到御花園柳蔭道后那片空地上打雪仗,那是我此生最開心的一天。 雖然之后我們被師傅罰繡了好幾副圖。 十六歲那年,師傅派我去給二皇子量體裁衣,碰巧皇上在良妃的垂棠宮用晚膳,朦朧昏黃的燭光下,皇上衣服上的金龍在天熠熠發光——那是繡院最好的繡娘的手藝。 皇上看著我,笑道:“好一雙玉手纖纖,好一位美人如蘭?!?/br> 一切都像一場夢。 我愛皇上。 皇上他老了,鬢邊有白發,臉上有皺紋,他不是什么俊俏少年郎,而我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年華。 但這并不會影響我對皇上的愛意。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溫存后,皇上輕撫我的臉,他道:“你為何總是面含哀愁,可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 我很惶恐,我知道,男人總不會喜歡像我這樣長得喪氣的女人。 我道:“我生來便是這副面相,并沒有什么不高興的事,皇上可是不喜歡我的樣子?” 皇上笑了,他道:“美人眉目輕愁,恰如海棠微雨,風情萬種,朕只是擔憂你心情郁結?!?/br> 先前在紅mama處,那些男人見了我,只會說我喪氣,見了我jiejie,只會說她漂亮,我還從未聽過這樣夸人的語句,一時心旌神搖,羞紅了臉。 皇上似乎很喜歡我這幅樣子,他看著我,眼里像是含了一汪酒,把我看得有些醉了。 又是一番風月。 我幾乎一夜未眠,趴在皇上身邊,聽著他的鼾聲,第二天清晨,皇上要去上朝,我為他整理衣冠。我是繡娘,對這種跟衣裳有關的事情很擅長。 我微蹲下身,為皇上系好腰帶后,抬頭望向皇上,皇上也正垂眼看著我,他突然道:“繡娘辛氏,柔婉謙順,封為美人,暫居宜春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