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藻宮咸魚紀事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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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閉了閉眼,仿佛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看著皇上這樣子,雖然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態,但眼睜睜看著一國之君病重的老弱之態,還是讓我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皇上閉上眼后,便再沒了聲息,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最后是尤安送我出去的,他一邊恭謹地走在前頭,一邊道:“德妃娘娘,您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今天下午就會有宮人去青藻宮接應,皇上說了不許帶任何仆從,您和馮靜儀的貼身宮女也要留在宮里?!?/br> 我手里握著那城皇寺的玉手串,只覺得那股涼意從手中一直傳到了眉心。 這的確是個凝神靜氣的好東西。 “多謝尤公公,本宮會做好安排?!?/br> 行至少人處,尤安猶豫片刻,道:“德妃娘娘,您可知那玉盒里裝著的是什么旨意?” 我放緩了腳步,確認附近的宮人都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本宮不知?!?/br> “玉盒里有兩份傳位詔書,”尤安道,“一份傳位于三皇子,一份傳位于大皇子?!?/br> 所以大皇子的不愿是指…… 尤安道:“皇上要求大皇子領兵前往契丹大漠,或是尋回三皇子,或是清除殘存的叛軍,平定契丹戰事,只要完成一項,就立大皇子為太子,但……您也聽見了,大皇子拒絕了?!?/br> 我一時無言。 不得不說,皇上真是為大皇子和大寧朝cao碎了心。 大皇子素來性情溫厚,有愛民之仁心,無帝王之威嚴,偏偏大寧朝近些年戰事不斷,若君主過于仁厚,鎮不住各處蠢蠢欲動的勢力,大寧朝遲早要亂。 而皇上讓大皇子去契丹,若大皇子尋回了三皇子,兄弟之情愈深,驍勇善戰的三皇子便能替大皇子鎮河山,若大皇子平定了契丹戰事,一是歷練,二是證明大皇子有將才,也能讓大皇子立威。 可惜大皇子不愿。 誠然契丹戰場刀劍無眼,此去兇險,但只要勝了,便是勝了皇位,大皇子惜命到這個程度,若將大寧朝江山交與大皇子,皇上只怕要死不瞑目。 皇上生于錢太后亂政之時,朝綱紊亂,社稷飄搖,今日天啟帝坐擁的大寧朝江山,乃是皇上自年少時起,真刀真槍,浴血奮戰,一塊一塊打下來的,當年皇上召集各路英雄豪杰,以清君側的名義,于松江郡起兵,一路打到京城,拿錢太后的尸身威脅了先皇,這才成了個名正言順的太子,且接手的還是個被錢太后糟蹋過的爛攤子,如今皇上已經寫好了傳位詔書,只需大皇子出去打一仗,大皇子卻能拒絕……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若皇上當年能有這個待遇,只怕皇上要高興得熱淚盈眶。 尤安道:“娘娘,皇上如今全靠續命草拖著,短則一年,長則兩年,皇上必定……請您務必要盡快找到三皇子啊,淑貴妃就全靠皇上壓著呢,大皇子這個樣子,只要三皇子一回來,要不了多久,您就是萬人之上盡享榮華的太后,可若是三皇子沒能及時回來,淑貴妃恨您入骨,她不會放過您的?!?/br> 我道:“多謝尤公公提點,本宮心中有數?!?/br> 尤安輕嘆一聲,道:“如此甚好,老奴就不耽誤娘娘的時間了?!?/br> 第119章 出宮 當天下午,我與馮靜儀坐上了通往宮外城皇寺的馬車。 阿柳和小蘭都被留在宮里。 近十五年里,青藻宮上下已被我和馮靜儀調教成了鐵板一塊,正好良妃與淑貴妃周旋,也需要更多忠心耿耿的侍從,因此我便將青藻宮的宮人委托給了良妃。 馬車在半山腰停下,照例是兩個小尼姑領我去城皇寺,住持看到我手上的玉串,微微一怔。 我道:“怎么了?” 住持道:“見此玉串,如見皇上,城皇寺上下皆可為德妃娘娘所用?!?/br> 原來如此。 怪不得皇上要特意把玉手串給我。 我吩咐了幾句,又寫了書信,委托住持交給長姐,接著便扮上男裝,帶著銀兩與令牌,與馮靜儀一同下山。 京城街道繁華,我與馮靜儀卻無暇欣賞,租了輛驢車,準備出城,馮靜儀壓低了聲音,道:“枸枸,你很急嗎?” 我們倆不僅穿了男裝,還束了胸,墊了腰,抹黑了臉,涂粗了眉毛,腳下的靴子也有增高的皮墊,只要不開口,瞧著基本就是兩個魁梧的漢子。 趕車的車夫毫無反應,我道:“還好,你想去鄰京縣嗎?” 馮靜儀道:“我想去看看我母親?!?/br> 我點點頭。 馮靜儀立刻掀開簾子,揚聲道:“我們去鄰京縣?!?/br> 車夫嚇了一跳,笑道:“這位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何故要扮作男子?里面那位爺不會也是女扮男裝吧?我這車可不載逃婚的新嫁娘?!?/br> 馮靜儀道:“我們公子自然是男子啦,只是公子說不出話,只能由我代說,要不是公子怕破壞我的名譽,我也不想扮成男人的?!?/br> 車夫嗤笑一聲,道:“你們公子哪里是怕破壞你的名譽,怕不是他自己……咳,好了,我知道了,不知二位公子想去鄰京縣哪個地方?不會也是方清堂吧?” “方清堂?” “是啊,”車夫道,“我載了這么多人,但凡去鄰京縣,十個有八個都要去方清堂,就因為趙大人去了兩三次鄰京縣,幫了幾個村民,就有人用他的名字設了個學堂,說是說想讓兒子沾一沾趙大人文曲星的狀元命,誰知道是不是那財主夫人做的主?這人哪,總是愛看那一張臉……” 馮靜儀道:“公子,我們去方清堂看看吧?” 我沒出聲。 馮靜儀道:“我們就去方清堂?!?/br> “好嘞?!?/br> 趙方清那張臉果然是盞明燈,馮靜儀借著趙方清的名義一打聽,很快就打聽到了她母親如明月夫人的情況。 “如明月啊,她在后山,我記得是風水挺好的一塊地,趙大人塞了不少銀子給村長,村長不敢全貪,特意找李瞎子算過的?!?/br> 馮靜儀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 如夫人的墳果然風水極好,墓碑也刻得精致,在周圍一堆村民的墳里,如鶴立雞群。 馮靜儀一邊燒紙錢,一邊道:“母親,您生前從沒住過寬敞的屋子,如今就好好享享福吧,女兒有錢,過段日子還過來給您燒,我死了是要葬在皇陵的,不愁吃穿,也過不來,您不用給我省著?!?/br> 離開時,我們又碰見了先前那個指路的村婦,馮靜儀在她攤子上買了四個油餅,道:“這位夫人,不知如明月夫人是何時過世的?” 那村婦道:“這我是真記不清了,應該就是十幾年前吧,我記得那時候李家兩個貪官剛死沒多久,我娃兒還會唱將軍落馬的歌兒呢?!?/br> 馮靜儀道:“那趙大人是什么時候來安葬如夫人的?” 村婦道:“趙大人第一次來時,如明月已經死了,死在屋里,尸體都快臭了,還是被趙大人發現的,趙大人給了村長一大筆銀子,讓村長幫忙安葬,村長就給如明月風光大葬了,不過這喪禮嘛,再怎么風光,也不過是那個樣子,趙大人又給了那么多銀子,村長辦完了如明月的喪事,第二年兒子就蓋了新房,肯定是昧了不少錢?!?/br> 馮靜儀道:“趙大人還有什么時候來過?” 村婦道:“我記得如明月死了沒幾年,趙大人還來過一次,給她掃了墓,燒了點紙錢,還有前年,就是趙大人被小人陷害,進了牢房那一年,那時候趙大人好像是有傷在身,休了假,也來過咱們這兒,還拿了一袋金子買紙錢,在如明月墳前燒了許久,最后連錢袋子都埋進了土里,那賣紙錢的人家眼睛都要笑沒了,這如明月生前窮的叮當響,躺進去了卻這么富,也不枉她隔壁那個老阿婆生前總給她送米湯了?!?/br> 馮靜儀沉默片刻,道:“多謝您了?!?/br> 村婦道:“這有什么謝的,你莫非也是如明月的什么親戚?你是姑娘還是媳婦兒?怎么還扮男裝呢?” 馮靜儀便拉了我的手,道:“我是跟夫君一塊兒出門的,我夫君說不了話,我怕有什么事,就干脆扮起男裝?!?/br> 村婦道:“可惜了這么一個俊俏的小郎君,京城有不少好大夫,你可以帶他去看看,說不定就治好了呢?不過說不了話也不是什么大事,腦子好家底厚才是真的好,要嫁了個不會說話的男人,那還不如嫁個啞巴呢?!?/br> 又閑扯了幾句,馮靜儀告別村婦,與我并排走在田間小路上,一言不發,許久后,她道:“騙子?!?/br> 我轉頭看向她。 馮靜儀低著頭,踢開了一顆小石子,道:“趙方清這個騙子?!?/br> 我看到她眼圈有些紅。 那車夫正盤腿坐在車前,見我們來了,忙跳下車笑道:“您二位來了?!?/br> 馮靜儀將油餅給了車夫,道:“久等了?!?/br> 車夫道:“沒事沒事,您二位來了就好,干咱們這行,不怕等,就怕人放鴿子?!?/br> 馮靜儀道:“我手上沒有零錢,一下子買了四個油餅,我和公子一人一個就飽了,剩下兩個只能丟掉,你不吃也是浪費?!?/br> 車夫接過來咬了一口,連連道香,又道:“您手上沒有零錢,那賣餅的人有啊,您這是被坑了,那賣餅的人欺生呢?!?/br> 馮靜儀道:“在外地買東西就是這樣,我們也不清楚京城的物價,算了,您可千萬別把我們倆說出去,要有人問起來,只說我們是兩個男人?!?/br> 車夫道:“是,是,這點規矩我還是懂的,您家少爺畢竟是個貴人,身邊自然還是跟小廝更穩妥?!?/br> 我與馮靜儀到了附近的驛站,出示令牌后一路北上,深深體會了一把送信人的苦楚。 幾天后,我們到達江北郡。 江北郡富饒,民生亦不如有些郡縣那么艱辛,江北郡郡守直接把我們當刑部官員,象征性地接風洗塵一番,我和馮靜儀低調地和江北郡郡守吃了一頓,便提出要見四公主。 四公主和周然住在同一宅邸的兩邊,這兩人一鰥一寡,彼此愁云慘淡,又都帶著孩子,的確是很適合住在一塊兒。 我和馮靜儀拜了二公主曦和契丹王的牌位,又說了幾句“節哀”之類的話,四公主和周然一一應下,但顯然這些話都沒什么實質性的作用,此后,我們便再沒有什么話說了。 四公主和周然跟我們說了些契丹大漠的情況,隨后為我引見了契丹王的下屬,這些人多是魁梧的契丹勇士,識字但不會寫字,只能如稚兒一般“畫”字,不過既是大漠尋人,這樣就夠了。 四公主道:“德妃娘娘,馮靜儀,我記得娜娜曾經送過一套契丹女子服飾給你們,你們可帶來了?” “帶來了?!?/br> 四公主道:“這些契丹勇士有一個規矩,不幫助手染契丹勇士鮮血之人,包括三弟,所以他們只保證你的安全,等你找到三弟,與三弟匯合,他們就會離開,到了這個時候,三弟如果還活著,一定是找到了綠洲,那他的隊伍就能剩下很多人,只要您與三弟匯合,勸他即刻回營,便不會有什么危險?!?/br> 周然遞過來一串骨鏈,道:“倘若三皇子不辨方向,您只需讓他向著東南方向走,最后一定能走回營地,臣在契丹大漠的一個部落中有舊友,這是以猛獸牙齒制成的信物,您可以帶上它,以備不時之需?!?/br> 不是人骨,猛獸的牙齒我還是能接受的。 我接過那骨鏈,道:“多謝周大人?!?/br> 周然笑了笑,道:“如三皇子能平安歸來,曦兒在天之靈,也得以安息了?!?/br> 我道:“母女之情,血濃于水,總要小郡主平安長大,二公主才能安息?!?/br> 王爺公主之女,一出生即為郡主。 周然點點頭,道:“多謝德妃娘娘寬慰,德妃娘娘不必以尊稱呼臣,臣已遞了辭呈,只等丞相批復便攜女還鄉,用不了多久,臣便不再是大寧朝官員,而是一介草民了?!?/br> 我一驚,但這是周然的個人選擇,我也不好說什么,只點頭告辭。 周然當年本是行走江湖的俠士,只為二公主而入廟堂,如今二公主香消玉殞,周然便辭官歸鄉,也是個性情中人。 我與馮靜儀在江北郡客棧留宿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和契丹王留下的契丹勇士前往邊關軍營。 第120章 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