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藻宮咸魚紀事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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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靜儀打開錦囊,從里面掏出一張紙條,展開來看過后,又遞給我,只見那紙條上用小楷寫著:姜老板有個舊相好,乃工部尚書之嫡子何翰書。 還真是簡單粗暴且直接。 我將紙條卷成一團,命阿柳端來燭臺,點燃紙條丟進一銅盆里,將錦囊一起燒成灰燼,馮靜儀指著那堆灰道:“這么一個驚天大八卦,便倒在宮外梔子花叢下的土里,也能滋養一下咱們青藻宮的花草?!?/br> 我道:“記得要等灰徹底燒冷了再倒,倒完還要澆點水,別把梔子花給燙壞了?!?/br> 阿柳道:“是?!北愣酥~盆出去了。 小蘭把門關上,侍立門外。 我道:“何翰書跟姜老板有男女之情?這兩人一個世家子一個女商人,怎么會……” 馮靜儀道:“嘉嬪一般不八卦,只要八卦就必定保真,那何翰書是何鈞的第三個兒子,年幼時正趕上何老先生最清閑,精神頭兒也最足的時候,被何老先生帶著長大,備受寵愛,因為不是嫡長子,沒什么壓力,便整天不干正經事,但也沒干過混賬事,性情瀟灑,聰明,但不著調,常有奇思妙語,總得來說,他跟姜老板還挺般配?!?/br> 我道:“但姜老板就要去和親了,何翰書的性子若真如你所說,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姑娘遠嫁契丹,必定會搞出點什么事來?!?/br> 第42章 警告 馮靜儀道:“他若搞事情,往輕了說,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往重了說,那就是破壞大寧朝與契丹兩國的邦交,足以成為一個壓垮何家的把柄,而且姜老板是經商的,就算是開書店的,那也是書商,論家世,她其實配不上何翰書,就看何家會不會讓何翰書犯這個糊涂了?!?/br> 我道:“何家肯定會攔著不讓何翰書犯糊涂,但也未必能攔得住,更別說他一個輕狂少年郎,又是為著男女之情的事,依我看,這人跟娜娜公主一樣,都是個麻煩精?!?/br> 馮靜儀道:“你說這個何翰書會不會跟娜娜公主聚在一塊兒?強強聯手,共同搞事情?!?/br> 我道:“你可閉上你的烏鴉嘴吧?!?/br> 馮靜儀又道:“就算是何翰書娜娜公主楊才人三人強強強聯手,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群英宴,沒人能搞事情,且過了今天再說吧?!?/br> 第二天一早,何翰書于刑部衙門前擊鼓鳴冤,聲稱他愛慕的女子即將和親契丹。 兩國國事與男女風月的結合,實在是引人注目,因圍觀的百姓太多,何家人一時竟沒能將何翰書抓回去,刑部官員為了穩定民心,只得帶何翰書面圣。 皇上在朝堂上,剛與禮部敲定了姜老板做郡主的封號,何翰書便被帶了進去。 何翰書一邊獻上陳情書,一邊向皇上秉明情況,大意就是,契丹王愛慕的是文章作者方清,而即將和親的姜老板只是負責印刷售賣,不是寫書的,而且姜老板與何翰書早已兩情相悅,定下婚約,契丹王找錯人了。 何翰書還說,契丹王所愛慕的文章作者方清,實為一宮中女子,至于究竟是誰,他不敢說。 他不敢說…… 能讓何家嫡子不敢說的宮中女子…… 他還不如直接點馮靜儀的名! 吏部尚書何老先生當場便暈了過去,工部尚書何鈞氣得渾身發抖,勉強維持住儀態,道:“世家子弟犯法,當與庶民同罪,何翰書擅闖朝堂重地,滿口胡言亂語,破壞兩國邦交,當押入大牢,按律處置!” 刑部尚書道:“何大人,令郎在刑部衙門前擊鼓鳴冤,被刑部官員帶入朝堂面圣,而后獻上陳情書,秉明情況,都是合律合法的呀,至于其所言真假,有待核實,目前尚不能判定?!?/br> 工部尚書何鈞揮袖道:“什么令郎?我沒這么個孽子!如此張狂,如此大逆不道!” 刑部尚書道:“我理解何大人的心情,只是你與何小公子的血脈親情擺在那里,如何否認得了?若何小公子真出了什么事,您與尊夫人還能忍住不為他傷心?何大人莫要說氣話了,還是看皇上怎么處置吧?!?/br> 工部尚書何鈞撩袍在何翰書前側跪下,拱手道:“皇上,是臣教子無方,臣甘愿領罪?!?/br> 皇上端坐于大殿之上,看著那陳情書,道:“何翰書……何小公子畢竟是少年人,為了心愛的姑娘一時沖動,也屬正常,既然他并未觸動律法,朕若將他下了獄,傳開了去,日后哪還有百姓敢擊鼓鳴冤?民意又如何上達天聽?何大人愛子心切,但也別太急著攬罪了?!?/br> 何鈞道:“是,是,是臣考慮不周了?!?/br> 皇上又道:“何小公子,你的陳情書朕收到了,你且歸家去,朕自會給你一個交代?!?/br> 何翰書叩首道:“是,世家子何翰書謝主隆恩?!北恍滩抗賳T領著離開了。 以上,便是順子口述還原的事情經過。 而此時此刻,擷芳殿內殿小桌上,我和馮靜儀面前,擺著兩份文書。 一份是何翰書的陳情書,一份是娜娜公主托禮部官員遞給皇上的書信。 都是皇上差人送來的,裝在一個錦盒里,由皇上的貼身大太監尤安公公親自從金龍宮捧到青藻宮。 我幾乎出了一身冷汗,看著那兩個搞事精的書信,對馮靜儀道:“你還真是個烏鴉嘴,說強強聯手,就真的強強聯手了,唉,我也是個烏鴉嘴,說你是烏鴉嘴,你就真成了烏鴉嘴?!?/br> 馮靜儀道:“那我們倆快多說幾句話,我馮清芳和你陳枸枸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長命百歲,長命百歲?!?/br> 我道:“既然是烏鴉嘴,那自然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了,你見過有哪只烏鴉能一夜之間變喜鵲的?” 馮靜儀道:“也是,我們倆都是人,干嘛吃飽了撐的學鳥兒說話?” 尤安已經走了有好一會了,順子繪聲繪色地講完今天的鬧劇,便也退出去了,阿柳和小蘭一個守在門外,一個守在窗邊,我和馮靜儀一同坐在榻上。 我們倆遲遲沒看這一書一信。 主要是不敢。 上一回,皇上也是用錦盒裝了契丹王給的王虎女片段,由尤安親自送去了垂棠宮,這回不用說,娜娜公主心里早已認定馮靜儀就是那已出嫁的王虎女作者,何翰書是姜老板的相好,在朝堂上就一口一個“方清”,敢擊鼓鳴冤闖朝堂,卻一口一個“不敢說”,他這陳情書里必定提及了馮靜儀。 可皇上送錦盒去垂棠宮,警告的那是四公主,自己的女兒,也就真的只是警告一下,到了青藻宮,對著馮靜儀,皇上未必有這么良善,萬一這是暗示馮靜儀“羞憤自盡以證清白”的意思呢? 那就真如馮靜儀所說,早早寫好遺書,選個體面的死法吧。 哦,遺書還得寫兩份,一封公開表達羞憤自盡的貞烈,一封交給我,寫點私人的未盡的遺愿。 我心里發愁,馮靜儀也是醞釀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罷了罷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死早超生——呸!逢兇化吉逢兇化吉長命百歲長命百歲……” 我看著馮靜儀的手在兩張紙上方流連片刻,最后她閉著眼,摸到了何翰書的陳情書。 馮靜儀抖開折疊好的陳情書,剛看了幾個字,便道:“咦,這字我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我道:“我看看?!?/br> 馮靜儀將陳情書展開對著我,我看了眼,確實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 我一邊盯著那字,一邊在腦海里搜尋,最后浮現出了“市井華章”四個字。 “市井華章……姜老板的扇子?!?/br> 馮靜儀擺擺手,道:“行了行了,我懂了,沒想到他們倆在那時候就有贈扇之誼了?!?/br> 馮靜儀看完陳情書,嘆了口氣,便遞給我,又拿起娜娜公主的信開始看,我讀完何翰書的陳情書,其實內容跟他在朝堂上說的都差不多,但他在朝堂上自稱他不敢說,在這陳情書里卻明明白白地寫出來了,馮靜儀就是作者方清。 我再看娜娜公主的信,大意就是,她已經知道了契丹王愛慕的作者方清是誰,希望皇上不要怪罪那位宮中女子,并且反正皇上也不喜歡那位作者方清,不如就將那女子嫁給她哥哥,這樣她哥哥能娶心愛的女子做王后,作者方清能在民風開放的契丹繼續寫文章,何翰書和姜老板也能跟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如此一來,三全其美,被成全的兩對有情人也會一輩子感謝皇上…… 不錯,不錯,不愧是契丹公主。 明知道作者方清是馮靜儀,還能提出讓皇上把自己后宮的女人送去別國和親,讓皇上主動接過綠帽子往自己頭上戴。 也只有民風開放的契丹,百般寵愛千般嬌縱,才能養出這樣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娜娜公主。 我簡直被這兩個搞事精的一書一信氣得頭痛。 馮靜儀倒是云淡風輕,一副萬事皆空的樣子,道:“別怕,沒什么,大不了就是一個死,上回李氏倒臺馮氏抄家,我能活下來已是僥幸,就算是按最壞的結果,我多過了這大半年的逍遙日子,也算是賺了?!?/br> 我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卻仍是咬牙忍著,只道:“你也說了,那是最壞的結果,不到最后一刻,誰知道結果就一定是最壞的那個?皇上上次送錦盒到垂棠宮,也沒見四公主自盡呀,說不定皇上只是警告你一下?!?/br> 馮靜儀道:“你不懂,在皇上心里,國事第一,子女第二,有子女的嬪妃第三,像我這種無寵無子的罪臣之女,性命簡直輕如鴻毛,你想想,何翰書擊鼓鳴冤,在朝堂上遞了陳情書,皇上答應了要給個交代,那肯定就得找出一個王虎女作者來和親,雖然王虎女作者是四公主,但何翰書和娜娜公主都以為作者是我,你要是皇上,你是選擇讓自己的女兒遠嫁和親,看著自己二皇子的娘哭哭啼啼,還是選擇犧牲一個無寵無子的嬪妃,保全皇家顏面,還保住了自己的女兒?” 我一時無言以對,道:“不管怎么樣,皇上沒明說,你就不要輕舉妄動,萬一你會錯了意,豈非還要連累我這個青藻宮主位受罰?歷來皇上賜死嬪妃,就算不賜白綾剪刀,起碼也會送點毒酒毒點心來吧,哪有送錦盒書信來讓人自盡的?” 馮靜儀想了想,道:“也是,反正多活一天就賺一天,說不定拖到最后,事情就有轉機了呢?!?/br>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馮靜儀將那強強聯合的一書一信折好,重新收在錦盒中,道:“行了,用午膳吧?!?/br> 第43章 絕境 我派阿柳去小廚房傳膳,與馮靜儀在飯廳相對而坐。 三皇子依然不在青藻宮。昨兒是群英宴,今兒群英離開京城,大皇子帶著二皇子三皇子為他們送別,免不了要在宮外待上一陣,午飯也在外面吃。 午膳過后,我和馮靜儀靜坐片刻,正準備休息,突然聽順子道:“您請進——容嬪娘娘,馮小主,良妃娘娘派人來了!” 我起身稍稍整理衣裳,與馮靜儀一同去了外殿,良妃的貼身宮女行禮道:“奴婢參見容嬪娘娘,參見馮靜儀?!?/br> 我道:“玉姑姑免禮,良妃娘娘派您來,不知是有何事?” 玉姑姑道:“良妃娘娘做了盤點心,讓奴婢送來給馮靜儀嘗嘗?!?/br> 說著將一食盒放在桌上,一打開,里面一壺酒,一盤酥餡餅。 我笑道:“這酥餅看著真不錯,垂棠宮的吃食,果然與青藻宮不同?!闭f著便伸手要去拿酥餅。 玉姑姑抓住了我的手腕,道:“這點心是良妃娘娘賜予馮靜儀的,便只許馮靜儀一個人吃,容嬪娘娘還是不要擅動為好?!?/br> 我霎時覺得一股涼氣涌上心頭。 馮靜儀笑道:“玉姑姑,我并不愛喝酒,也不愛吃酥餅,近日倒是缺把剪子,還有綢緞,玉姑姑不如轉告良妃娘娘,讓娘娘賜我一條綾羅?!?/br> 玉姑姑道:“馮靜儀的話,奴婢會稟告良妃娘娘,相信良妃娘娘也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br> 馮靜儀道:“若如此,便多謝良妃娘娘了?!?/br> 玉姑姑道:“奴婢已將點心帶到,便告退了,相信馮小主不會辜負皇上與良妃娘娘的心意?!?/br> 馮靜儀道:“那是自然?!?/br> 玉姑姑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我目送玉姑姑出了青藻宮的門,拔下頭上的銀簪,戳中一塊酥餡餅。 銀簪發黑。 毒點心。 我再拔了另一支銀簪,顧不上發髻散亂,倒了杯酒,將銀簪探進酒中。 銀簪發黑。 毒酒。 好嘞,毒酒毒點心都齊活了。 按玉姑姑的意思,過會兒良妃還會送來白綾與剪子。 殺害嬪妃是重罪,但如果這是皇上默許的呢? 馮靜儀將會變成羞憤自盡的貞潔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