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86節
“陛下這是上哪兒去了?可讓奴才好找?!?/br> 朝云行微微一愣,垂眼回復:“陛下去京郊了?!?/br> 蘇公公看著朝云行的背影,八桿子摸不著頭腦。 這京郊偏僻荒蕪的地方……能有什么? 山中小徑清幽,絲毫不見暑熱。 馬車的轱轆連著轉了許久,終于穩穩停下。 駕車的人似乎擔心地上怪石嶙峋于是伸了手去想扶著車中的人,可是那尊貴之軀卻毫不在意地輕巧落下。 青年帝王身姿挺拔、豐神俊朗,只是分明瞧著有些無措。 太醫本想讓陛下在勤政殿多休息幾日,徐啟夏卻說什么也不肯幫著勸諫了。只因這位總領太監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對陛下有多么重要。 面前的小院古樸典雅,一排長階走上去就是斑駁的院門。 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帝王難得有些緊張,心從未跳的這樣快過。 當年仆地起兵、登上王座時的臺階,好像都沒有這樣嶙峋難爬。 他走上前去。 卻一瞬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只能沉默地叩了兩聲門。 隔了不久,有人輕聲問道。 “是誰?” 這個聲音清冷極了,但是落入聽者的耳中讓人的心都顫了一瞬。 齊塢生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說道:“從前說過,要給你帶沙漠中會發光的石頭。如今終于尋見了……” 里面沒有動靜。 好像有人淡淡地嘆了口氣。 “秋翰今日出海,也沒有見你去送他?!饼R塢生的語氣頓了下,不見曾經的鋒芒畢露,也不像孩童般不知進退。反而帶著一絲溫柔的包容。 “娘娘的心是最狠的,說了那么多謊??墒侨缃裣肴恿诉^去的一切嗎?” 他沒有給那個人繼續說出傷人之語的機會。 反而釋然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在門口的青苔上,那些郁郁蔥蔥的生命擠在一起,躲著那明亮的天光。 “其實我早就知道娘娘不想見我?!?/br> 那封信中,所有的數字都是暗藏的信息。卻唯獨最后兩句中什么也沒有。 「寧愿回到永敘五十四年的春日……」 「一別兩寬,此生不復相見?!?/br> 這唯獨什么都沒有說的話,就是她一直壓在心里的念頭。 俊美的君王有些落寞地轉身席地而坐,他的背靠著那扇緊閉的門。將那些記憶中的悔與怨翻來覆去地說。他明明沒有喝酒,卻被那些洶涌的思緒醉了。 徐啟夏顫抖著遞上他要的東西。 “娘娘,相見是兩個人的事?!?/br> 門中的人微微一頓,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手像被燙到一樣離開了門環??墒堑秳Τ銮实穆曇糇屗读艘幌?,幾乎是又一瞬間將門打開。 一把匕首穩穩立在男人的眼側,血液沿著眼眶慢慢滑落,綴在眼角。 若是再慢上一分…… 男人還是在笑,卻笑的開心極了。笑的他從石階踉蹌一下跌了幾步。 “瘋子!”秋儀一把打開匕首。 “這樣也不行嗎?娘娘?!?/br> 男人抿著唇,神色居然還有幾分委屈,他抬頭看向秋儀。美人站在石階的盡頭,她傾城的容色被灑上了光影。 美的一如初見。 只是如今他半側面容被鮮血覆蓋,倒是看不真切了。 男人慢慢、慢慢、慢慢地跪了下去。 他的脊背挺的很直,并不似哀求。反而讓人覺得居高臨下掌握主權的是這樣一個瘋子。 齊塢生就這樣一步一抬。 他的領口有些松動,其中金色的鏈條閃出暗色的光。 秋儀步步后退,他跪著步步向前。 他仰著頭看著她,就像年少時初遇的那樣,那雙黝黑的眼中是孺慕和深不見底的愛。而她就像當年一樣無法移開視線。 就好像無論重復多少次, 在永敘五十三年的盛夏,她都會用石子砸開欺辱他的嬤嬤。 對他說:「小孩,跟我走吧?!?/br> 那條鎖鏈被帝王親手、強硬、不容拒絕地塞進了她的手里。 一個牽扯了數十年的陰謀,和無數鮮血淋漓的誤會化成了一句。 “娘娘,我把自己給你了?!?/br> 無論重復多少次,十九殿下都從未后悔在那個滿天繁花的盛夏—— 牽起了她的手。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命運中最美麗的蝴蝶就已經停在了無知孩童的指尖。只是需要他停下來,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回頭去看。 原來那些掙扎在泥濘中的困頓,他用畢生運氣遇見了她。 秋家有女,傾國傾城。一朝被選入宮為貴妃。 她說,不想殉葬。 于是扶持母家、玩弄權勢、收養皇子。 她躲過了第一次。 除掉周氏、扳倒太子。 她躲過了第二次。 帝王薄情,卻為了她設立重重準備,只為了哪怕百年后她也依舊不受任何宮規制約。 這一次她不需要汲汲營營,不需要機關算盡。 她說不想殉葬, 她說想做第一位女官, 她說想看大齊盛世無邊繁華。 …… 于是就有人記下了她的每一句話,用一生去兌現。